日期:2013-03-19 23:59:05
我抬头看看,是《原道》,讲的是尊儒复古,排斥佛老。说:“韩愈的文章看看就是了,没必要较真了。”“为什么”她问。“韩愈把做文章的语言从骈文过渡到散文,这是他了不起的地方。不过怎么说也是一千年前的人,思想当然是守旧的。说起来,韩愈这人很奇怪。比如,他一直以儒家正统自居,但又对荀子有所微词,他反对神权迷信,但又相信天命鬼神,他不待见二王改革,但跟人家二弟主张又没有差别。最要命的是,他的文章常常有些常识性的错误。《原道》中就有啊,所谓‘圣人不死,大盗不止’,他以为是圣人不死干净,盗贼就不会消失,其实,这句话是一个辩证的思维方式,最合理的解释是倘若天底下没有贼人,那么圣人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又比如他有篇文章叫做《论佛骨表》,开篇就说黄帝、舜、禹、周文王他们在位多少年,活了多少岁,天下如何太平,又说那个时候中国可没有佛教。可惜从来没有一个人告诉他,那个时候中国也没有什么儒家。”
我应着下课铃声一口气说完,她忍不住笑了起来,说:“你可真厉害,咱们交个朋友吧。”
“好啊。”
“你叫什么?”
“农一民。”我说着随手拿起纸笔,写下了我的名字。
“我叫王忆霏。”她也拿过纸笔,写下了她的名字。字迹并不出色,但还算整齐娟秀。她问:“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我说。
“那这个就送给我吧。”她莞尔笑笑,随手把纸笔装起来,走了。我愣住了,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看着她渐渐远去的倩影。
柳如雅狠狠的掐了我一把,随后笑着问我,“醒了吗?是不是不愿醒了?”
我回头看看她,“瞎说什么实话?”
“没你这样的,你勾搭人家姑娘还得要我破费,那笔是我的。”
日期:2013-03-21 20:10:06
(五)
那段时间接连下雨,连绵淅沥由早到晚。往往是一轮红日尚未看够,薰风微雨又再次袭来。我常常站在窗边看雨,春末夏初,雨并不大但细密悠长。极目远眺只见山色空蒙雾气昭昭。视线是模糊的,如同中国国画只有主题没有细节般的不清不楚。我从窗户向下看,楼后面是住宅区里小小的开放式花园,我曾看到腻的假山石路、琼楼玉宇无不湮没在遮天蔽日的白色烟雾之中。有时雨急,便能听到纷纷细雨洒落在池塘里叮咚作响。
我看到雨中或打着伞或穿着雨衣的行人脚步匆匆,他们是和我一样在这里租房住的学生。我本该和他们一样走到课堂里全神贯注的听讲,可我哪里也不愿去。
我的卧室里凌乱到不像样子,一个被剪开只剩一半的饮料罐里塞满了烟头,书桌上有纸有笔有几本书,被子没叠就那样偎在床上。这一切都给人一种慵懒老气横秋的感觉,但又像是有人正忙到一半却突然的消匿无踪:饮料罐里的烟头还冒着一缕弯弯曲曲的烟,书被翻到一半纸上还没写完笔未合起横亘在上面,被子是掀起的一角,或者刚刚起床或者随时准备就寝。
如果我真的是全无所谓才好。我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他们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式的口气通知我,家里已经替我找好了一份在他们看起来十分不错的工作,只要我顺利毕业就能马上上班。
日期:2013-03-21 21:40:42
那天下午,雨终于停了,太阳出来,光芒万丈。万物复苏吆三喝五探出头来抖机灵。我走到室外心里豁然开朗,我惊讶的发现仅仅是几天的工夫花已绽放,光彩流离之下,繁花锦簇夺人眼目。我信步而走,直到沿着阶梯一步一步走进了一幢静逸的大楼,我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走到了图书馆。
图书馆里庄重且严肃,一走进去,脚步和呼吸都不由自主的放缓了。正冲着大门安放着一座不小的鲁班雕像,并且这也是图书馆中唯一的一座雕像。我想了很多次但依旧想不明白鲁班和图书馆之间有什么微妙的联系。关于鲁班,真实的历史已难以考证,民间流传着许多故事大都属于“子不语”一类的志异,其核心也与“求学”、“勤奋”之类的东西相去甚远。难道仅仅因为他是个出色的木匠?易卜生说:“你最大的责任就是把你这块材料铸造成器。”鲁班若代表的是这个意思,那可真是太过隐晦了。
我不知道已来过这里多少次,图书馆共有五层,我常去的借阅室就在五层,第五层单单只有一间阅览室,多出一块宽阔的地方摆上桌椅改成了自习室。这里的人一直不少,大多是正在复习准备考研的大三生。真正走进借阅室,就冷清的多了,只稀稀疏疏的站着七八个人。最火热的地方在登记处,大大的“静”字下几个中年妇女无时无刻不在热火朝天的聊天,她们说起话来眉飞色舞,只听得几句,话题就转了三四个,速率之快恰好与她们难以抑制的表情相应。所说的无非是“学校可真烦人,昨天你不在的时候又来一帮人检查”,“中午吃饭的时候那服务员浑身上下透着不耐烦,劲劲儿的,好像去吃饭的人都欠他钱似的”,“昨天晚上我在网上看到一件衣服挺漂亮的,就是有点贵,要八百多呢”。这些话颠三倒四讲不完,家长理短的东西,随时更新随时叙述,虽然有些聒噪,但一想到她们的年龄、性别以及长相,我也就释然了。图书馆里的气氛整体上是肃穆的,幽幽的墨香味微微发甜,我每多呆一会都觉的自己多喝了一捧甘冽的泉水。
日期:2013-03-24 18:11:48
我坐在一楼处一个偏僻的木椅上发呆,偶有人路过便左瞧右看佯装等人。
我给柳如雅打电话让她来图书馆找我,“你一定要来,我现在心情不好。你要不来我会很伤心的。”我挂掉电话之后心里忐忑不安,我觉的自己谱摆的太大,这股若有所思黯然神伤的劲儿不讨人喜欢,我不清楚自己是装的还是不是装的,或者又是在借题发挥。我想这时候跟柳如雅聊天也并不合适。自从那次的分合之后,我们之间似乎已经有所不同,我认真反思之后发现,这种不同早已存在,只是我之前并未发觉。可现在后悔已经晚了,柳如雅正站在我眼前看着我笑。
“你怎么了?”柳如雅问,“你还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可正自习呢,你最好说的生动点,要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别那么狠心,你要知道你现在正在跟谁聊天。难道这还不能使你感到物有所值视自习如粪土吗?”
柳如雅笑,“那我可得好好端详端详。”她左右打量我,随后注视着我的眼睛把我看的发毛。“看不出来,真看不出来有什么不一样的地儿,没见你长三只眼啊。”
“我不养狗。”我白她一眼,“你劣性未除所以肉眼凡胎。”
“你劣性倒已除可谁愿意多管闲事为你爬到山上揭去唵嘛呢叭咪吽的符?”
我叹口气,“也对也对,都别装神圣,谁能把谁给渡了?本来就是尘世谁身上还扑不下点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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