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生年代》
第5节

作者: 苏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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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3-05-10 14:18:23
  那是又一个雨夜,我突然被妈妈从被窝里叫起来,她告诉我,到外婆家去。我不愿意去,又哭起来,这次妈妈很绝然,抱着我就走,连夜将我送到外婆家。那时外婆家里人多,小姨还没有出嫁,小舅也没有结婚,还有表姐表哥跟我玩,但我一点也不开心,当看到爸爸妈妈离去的背影,我还是大声地哭了,为什么我要半夜离开家?我的家到底怎么啦?
  后来我才知道,那夜妈妈回去之后,以小姑为首的那班人冲到家里,将我家砸得不成样子,所有妈妈结婚时置办的家具都被损坏了。也正是因为妈妈有了预感,才将我提前送到外婆家去,她怕会伤到我。那件事情过后,妈妈对这个家庭彻底地死心了,她抱着我往返于村里和大队之间,倾诉着我们的遭遇,痛斥小姑欺负我爸爸的可恶行径。

  我爸爸在村里是出了名的老实人,甚至是有些木讷,他的木讷缘于他的口吃。他的口吃是先天性的。那时的人很愚昧,不觉得这是一种口腔病,更不会知道这是治得好的病。凡是小孩子有口吃的,老人都很不在意地说,长大了就会好的。也确实有过这种情况,但与自身的克服有关,像父亲这种性格懦弱的人就不行了。他小的时候家境很好,爷爷送他们兄妹三人上学,但因为口吃,怕受到别人的嘲笑,爸爸自动退学了。爷爷原本是很喜欢我爸爸的,听说退学,也没有一句责备,只是说,不上就不上吧,老子没上过一天的学堂,不也好得很吗?但爸爸因此变得消沉,人也自卑,在人前的时候,基本上不说话,若到了非说不可的时候,也说不了什么完整的话,反而越气越急,越急越说不出话来,结果弄得满脸通红,难堪至极。

  令妈妈没有想到的是,当大队的人到家里了解情况时,爸爸紧张得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一家人偏向小姑,大队里又有姑爷从中作梗,妈妈孤掌难鸣,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了。这之后,小姑的气焰更胜了。
  妈妈是个倔强的人,她不信天下没有讲理的地方。她直接找到了公社妇联。妇联书记听完妈妈的讲述,非常气愤,她马上来到大队,对大队书记说,你叫小鲁借几个钱也要把那个吵家精接回家去,她小嫂嫂被她吵得回不了家,都像她那样,我们的工作还怎么做?!
  妇联书记的话很有威力,不出一个月,姑爷家里果然来提结婚的事了。小姑下聘的那天,妈妈带着我离开了那个家。
  日期:2013-05-15 15:56:40
  四、野孩子
  妈妈带着我来到那个叫“胡咀”的地方。那是个小村落,跟其他的村庄没什么区别,只是山坳很多,都是小山,坳进去的部分恰好能容一人藏身,于是成为我们捉迷藏的好去处。

  白天,大人们都出去做事了,我们就成了野孩子,漫山遍野地跑,爬树捉天牛。捉天牛,需爬到很高的树上,技术含量太高,只有男孩子能做到;但也不是所有男孩子都行的,像“小不点”就不行,他个头矮,那些无所不能的男孩子不屑于带他玩,女孩子们也不愿意跟他玩,而他又不是甘于寂寞的人,就只好被人推来挤去的,最后大家都欺负起他来了。
  他就住在我家隔壁,叫江飞。他挺老实的,却总想着跟那些不安分的孩子玩,那些人并不喜欢他,动辄戏耍他。江飞的性情也确实好,每次被人戏弄之后都不会生气,仍是热脸贴着人家冷屁股,等人家转身后又痛骂一通,发泄一番,颇有阿Q精神。终于有一天,他生气了,原因是他鼓了好久的勇气爬到树上抓到一个硕大的天牛,还没乐呢,就被人一推,天牛飞走了。
  推他的人叫“胡蓝军”,是个生得黑釉而行为粗鲁的男孩,满嘴的脏话,就是他经常带头欺负江飞。他料不到这次江飞不再妥协,仍肆意地煽动其他人说些欺辱他的话。江飞气不过,一头撞向他,胡蓝军顿时向后一仰,但他迅速爬起来,一把揪住江飞的头发,江飞痛不过,想挣扎却挣脱不开,身体完全不受控制,被胡蓝军扯到地上,哭起来,那样子很狼狈。
  我环顾四周,都是平时跟胡蓝军要好的人,他们都表现出一副幸灾乐祸的神色。且不说平时我跟江飞玩得拢,就是我们两家的关系也很好,在此情形之下,我不能不管他,我对胡蓝军他们说,你们这般野孩子,干嘛欺负人?
  我一直认为欺负人的孩子就是野孩子。但这句话触怒了胡蓝军那一帮人,只见胡蓝军气势汹汹地向着我,谁是野孩子?我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你才来几天?我看你才是野孩子呢,从没有见过你爸爸来------
  其他人也跟着说些侮辱的话,我忍无可忍,最后只会说一句话:你才是野孩子------
  话没说完,那些人就拥了上来,撕扯着我的头发,像对待江飞那样地对待我。我哭喊着:你们是野孩子------

  日期:2013-05-16 16:26:51
  似乎有大人来了,那些人才松开了手。江飞哭着将我扶起来,透过泪眼我看到一个高大的男孩,看上去比我们都大,他生得很俊朗,跟这帮长得粗野且行为乖张的野孩子们不同,但他们都很惧怕他。
  龙哥------胡蓝军凑到那人的耳边轻声嘀咕着什么,离得远,听不清楚内容,但看他一脸挑衅的样子,就知道说的不是什么好话,且与我有关。
  我猜想着这个龙哥跟胡蓝军也许是一伙的,我与江飞本来势单力薄,面对胡蓝军这几个都够呛了,现在又来一个------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这是我听小姨从书里念的,我不懂什么意思,但我知道这句话中的“走”应该是“跑”的意思。
  我二话没说,拉着江飞就跑,也不管后面有多少人追,跑得一时是一时。我们跑了很远,也没见人追过来,这倒是很奇怪的事。因为跑步并不是我的强项,若是那些人追过来,不消几步就被逮着了,反正顺利逃脱了,我们都很高兴,不一会儿就将不愉快的事情丢到九霄云外了。谈笑间,江飞突然大喊一声“不好”,我惊愕,他指着我脚下的地面,说:这是龙哥家的菜地。
  经他一说,我才发现,刚才跑得太快了,竟然跑到菜地里来了;不管是谁家的菜地,菜被踩坏了总不好的。我忙蹲下身去试图将那些被我踩瘪了的叶片扶起,以免被人看出来。我问江飞:龙哥是什么人啊?为什么要怕他?
  你没见过他吗?她是潘奶奶的孙子。江飞说。
  潘奶奶?不就是房东吗?我跟妈妈住的就是潘奶奶家的房子。他姓龙吗?我问江飞。
  他叫“潘逸宸”,人家都叫他“龙哥”,我也这么叫。江飞说起这些就喋喋不休了,他可厉害了,连胡蓝军都怕他,他会摔跤,他站着不动就能把人放倒,他的手更厉害,听说------
  江飞说到这里,看看四周无人,神秘地凑到我的耳边,低声地说,听说他是“通关手”。
  什么是“通关手”?
  江飞似乎也不太懂,但他装出很懂的样子说:就是打人就会很痛。
  我对他的这种说法抱着怀疑的态度,关于“通关手”的说法,我曾经听外婆与人聊天时讲过,外婆说的时候语气很严肃,似乎是个很避讳的话题,具体的内容,我记不得了。在那一瞬间,龙哥的形象就在我的脑海中被定型了:比胡蓝军还要不好惹。一想到我跟他住在一个大门里,心里就不爽,更重要的是,我怕被他记住了,那样的话,我岂不是自投罗网吗?江飞也许也是这样想的,我的小小思想很快被他看穿了,他竟然幸灾乐祸地说:胡蓝军也不知跟龙哥嘀咕了些什么?反正我比你好些,跟他不在一个门里,大不了我绕一个弯转回家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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