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生年代》
第11节

作者: 苏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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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表哥挨骂的时候,我都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不敢插话,表姐,她则想办法为他解围。而当我犯了错误被惩罚的时候,表哥则在一边幸灾乐祸地笑。其实这样的时候是不多的,小姨特别宠我,若不是犯了特别严重的错误,她基本上是不说我的;偶尔犯了错,刚说上一句,外婆马上就过来将我揽进怀里,对小姨说,干什么这是?不能好好说吗?看把孩子吓的?小姨争辩了一声,外婆又说了,甭管孩子做错了什么事,你都不该责备,这孩子够苦的了,妈妈又不在身边,看着就让人心疼------

  日期:2013-06-14 16:52:18

  外婆的话像一根针扎进了我的心里,阵阵地痛。隐忍了很久的泪水,在我转身的时候,禁不住咆哮开来:我不在人前哭,并不表示我没有眼泪;我装作坚强,并不意味着我不懂得伤悲。外婆说得对,我其实很想妈妈,每时每刻都在想。只是我不想让人看到我想家的泪水,我假装没心没肺的玩耍来遮掩着自己的脆弱。但一到了无人的时候,我对于妈妈的想念就如毒蛇一般疯狂地咬噬着我的心,夜深人静的时候,我睁着眼睛想着妈妈的样子,最后流着泪睡去;但白天,当大家做事的做事,上学的上学,我就无所事事了。我拿着仅有的一本书,从头看到尾,里面的内容小姨都教过我,我也都会了,于是我找到笔,在上面写着我认为很正确的字,写完了就将书收到枕头下面,我怕被小姨看到,她无意渲染的同时,会被表哥窃笑。

  终于有一天,我的秘密被发现了,首先发现的是外婆。她看着书上的字,欣喜地对小姨说,你看,这是东阳写的,多好啊!小姨一页页地翻着,笑着问我,这都是你写的?我有些突兀地点着头,小姨拿出一张纸,对我说,你将这些句子写给我看。句子?我瞎写的这些字叫“句子”?我迟疑地在纸上又写了一遍,小姨拿过去读了一遍又一遍:妈妈,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呀?我在这里很好,外婆对我好,小姨对我好------

  我没有想到,一时乱拼凑的字泄露了我的心事,我有些窘。小姨却表扬了我,并奖给了我很多本子,她还教我写信。她说,你可以给你妈妈写信。怎么写呢?我好奇地问。小姨笑着说,就是你想对妈妈说的话。那妈妈能收到吗?我又问。当然。小姨肯定的神色给了我很大的信心,从那以后,我用小姨教我的方法开始给妈妈写信,不会的就用拼音代替。虽然只有一两句话,而且写的也不知道对不对,反正我自己能懂,我想妈妈也能懂。我坐在大门口,将写好的信折好,看着远方。这时,一阵风吹来,我看着门前被风吹动的风铃,突然想着,如果风能将我的信吹到妈妈的身边,那该多好啊!我沮丧地将信抛向空中,那纸滑行了一下,却没有落到地上,它被小盏拾到,她正拿着它折飞机呢!

  东阳,你看,折成这样就能飞起来了。她以为我不会折飞机,就示意给我看。她很会折飞机,纸飞机飞了起来,飞得很远,一直飞到了大路上。我赶紧跑过去拾起,幸好这时大路上没自行车经过,我将纸摊开,重新叠了几叠,又收进了口袋里。
  日期:2013-06-16 11:12:00
  小盏的家就住在街尾,算起来我们两家的关系还比较近,她的祖父与我的外公是本家,她管我外婆叫“大奶奶”,而我管她的父亲为“舅舅”。我也不知道这样的称呼合不合规矩,反正这条街上的人大部分都姓“白”,按照外婆的说法,都是一家人,而她父亲那一辈的,跟我舅舅差不多大,因此叫“舅舅”,我认为是没错的。在这条街上,只有小盏跟我年纪相近,因此我们最玩得来,每次只要我一来外婆家,她定是第一个知晓的,而后,一些伙伴们都闻讯赶来了。

  大家都爱跟我玩,因为我来自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有新鲜感;因为我会说故事,逗得大家笑到天黑------但更重要的原因是,我总是想到很多新奇的玩法,比如说,大家都爱捉蜜蜂,我却提议将蜜蜂的蜜挤出来,放到一个瓶子里,积累,我们要尝尝真正的蜂蜜的味道。我的这一提议马上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但挤蜂蜜这项工作让谁去做呢?这不是一项好工作,蜜蜂可不是好惹的,我有一次就被蜜蜂蛰了,此后便不敢再碰了。这些孩子比我要胆大,个个摩拳擦掌的,还争着去挤。最后被朱林抢到了。

  朱林是小盏的邻居。别看她是一个女孩子,什么上树掏鸟,下河捉虾的事情,她特别溜。她将蜜蜂的屁股轻轻一捏,那蜜就挤出来了,然后大家都要看,她却骄矜起来,最后竟然都不给我看。我很生气,主意还是我给出的呢!我跟她吵了起来,结果不欢而散。从那以后,我不再跟她玩。
  但我要跟谁玩呢?那时已经放暑假了,表姐表哥都在家。表姐比我大好多,且不说跟她玩不到一起,她也没有闲功夫陪我玩,她要帮着舅妈做农活;那就只有表哥了,除了偷吃之类的事情让我去做之外,他根本不带我玩。他的伙伴很多,都是去田间或者是原野玩,我也想去,只偷偷地跟在他的后面,结果被他们发现了,表哥给了我一块糖,命令我回家;我不干,他说,那个地方,女孩子不能去的。我知道他又在忽悠我了,什么地方是女孩子不能去的呢?我心知肚明,但看着面前一大帮的男孩子,我自知争不过他们,就作罢了。我沮丧地往回走,拨着糖果,仔细一看,这不是我妈妈买的吗?

  日期:2013-06-17 16:45:18
  妈妈每次来看我的时候,都会带很多好吃的,苹果、橘子,糖果------妈妈说,这是给表姐、表哥还有我,三个人吃的。但外婆总对我说,这是你妈妈买给你的,你想吃就自己拿。我从来没有拿过,每次都是看到表哥得意扬扬地啃着苹果时,我才想起来,但也不急于吃,总要等到外婆问我的时候,我才点下头,说要吃。但大多时候,外婆问我,我总是摇头,说不吃。外婆时常感叹地对小姨说,这孩子就是傻,东西摆在那里都不知道吃!其实我并不是傻,也不是不想吃,我是故意让给表哥他们吃的。虽然这是外婆的家,但真正的主人是舅舅一家,我只是寄居在此的;虽然外婆和小姨待我很好,但我总会时不时会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那次,我无意中听到舅妈对舅舅发牢骚,话题与我有关:你妈妈就是偏爱东阳,只要她一来,她亲自跑到集市上去买肉,做肉丸子;就是没心对我们振玉------舅妈可能没有察觉躲在房间里的我,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舅舅不吭声。

  或许舅妈说的是实情,外婆很宠我,她用她的方式来宠我。她会做我喜欢吃的菜,为我开小灶,她将我最喜欢吃的肉丸子堆到我的碗里,我问表哥他们有没有,她冲我摆了一下手,说,别管他们,他们有舅妈呢!但有时,舅妈他们都没在家,她也会叫上表哥,炒几个鸡蛋,就着稀饭下菜,这就是我们的早点。鸡蛋都是外婆家的鸡生的,我舍不得吃,表哥夹了很多放到我的碗里,说,吃吧,不吃浪费了。而这时,我看到外婆站在厨房里,吃着稀饭,偶尔只用筷子蘸着豆腐乳往嘴里舔舔。她的身影很像妈妈,妈妈就经常这样,做了好吃的菜,自己却不上桌,吃着光饭,看着我吃得好香的表情,幸福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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