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共和国土著农民的中国梦:曹老三的镀金时代》
第2节作者:
何三刀 这里又得提一句,到了四川乡坝里,你见着年龄比自己大一二十岁的男女,是男人就喊“表叔”,是女人就叫“嬢嬢”,这个保证不会出错,就相当于翻译成普通话的“叔叔”“阿姨”,这是与长辈搭话的通行证,证明你是个懂传统礼貌的新时代良民。但是你如果把人直接称作“叔叔”、“阿姨”,大家又会觉得你太洋盘,恐怕是外星人,也许都懒得搭理你。
曹三爷的气色不错,今天的手气也不错,接连割了几把小胡,就问:“程老五,难得见到你赶场哈,有啥事吗?”
程老五这种老实人,属于裤裆里憋不住闷屁的类型,见状就想把来意和盘托出,何疯子人虽年轻,社会经验却丰富得多,他赶快打“假岔”道:
“三爷,也没得啥大事,就是特意来找你喝个茶。”
四川人喝茶,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没事,凑在一起打牌耍。还有一种就是有事情要说。总而言之,一个人绝对不会无聊到真正去茶馆泡茶喝。当然,也有闲来无事,一二好友泡杯清茶摆龙门阵消磨时光的。
牌桌上的搭子们见状,就说:“三爷,那你就去喝茶说事嘛,我们喊旁边的人来接起。”
旁边看得眼热的人早就等不及了,于是连说带推的,就把曹三爷弄下了课。
三人找了个僻静的角落,重新把盖碗茶泡起,何疯子又叫了一斤炒花生,这才开始说正事。所谓正事,就是想麻烦三爷给儿子打电话,给程老五在沈阳介绍个事做。
“我是老实人,三爷你晓得的,你看着我光屁股长大的,今年快满五十了,一辈子没有日过白,扯过谎。你老太爷儿大女成人,你的命好啊,现在享清福了,我呢,还想出去撵几个活钱,将来才能像你这么享福,茶馆蹲起,牌儿摸起,酒儿咂起………………”
曹三爷说:“说的我像神仙一样!你的情况我是了解的,确实也不容易,话又说回来,完成儿子打发女(川话:即娶儿媳嫁女),哪个做父母的都要尽这些义务。五十岁了,又何必出去奔波?现在农村的日子这么好过,就在乡下,过的好舒心嘛。”
听话听音,程老五心里着急,就一个劲地瞟何疯子。何疯子自然懂得起,吃了一阵花生后,就说话了:“三爷,之所以来求你,是因为你儿子名声在外,现在都说在做大官了得嘛。他随便说句话,也好办事噻!你看我这个表叔,硬是恼火球得很,太老实的人,出去怕吃亏得嘛。你这回硬是要帮他一下,才得行哦。”
曹老三的情况,儿子当了官是事实,前前后后跑来求他帮忙的人很多,求来求去,他就摸出一些应对的经验了。因为都是乡亲,你当面拒绝,很不好,人家会说你摆架子,搞“假打”,是个“水客”。但是把啥子人、啥子事都给儿子揽过去,这个当爹的,也显得太不懂社会上的事了。
于是曹老三采用的策略是,先自己答应着会帮忙,意思是,能不能帮得成不关我的事。磨了一阵,他就掏出自己的三星手机,给儿子拨电话。三星的机器,难看是难看了点,唯一的优点是信号强,声音大。
要说高科技就是高科技,隔了几千公里,曹老三还是从大城市的钢筋水泥森林里,一下子就把儿子从某个房间给准确地找到了。电话打通,儿子像做贼似的喊了一声“爹”,就说:“爹,我在开会,有啥事吗?”
既然儿子在开会,那是在忙正事,曹老三理直气壮地挂了电话,宣布道:“儿子在开会。”
那两个家伙立即像电影里的汉奸那样点头哈腰道:“开会好,开会好。”
日期:2015-05-16 20:06:16
要说儿子就是儿子,换了别人,电话断了就断了,爱打不打。但是爹的电话断了,儿子的理解是,老头子心疼长途电话费,在等自己打回去呢。于是他借故上厕所,溜到厕所跟爹打电话。
伏虎场的基站信号也很不错,在不应该打通的时候,它一下子就通了,于是儿子一下也把爹从茶桌上给找到了:
“爹呀,有啥事?快说。”
儿子喊“快说”,但老年人说起话来,那是快不了的。曹三爷慢条斯理地说:“是这样的,你二姑父的弟娃儿的三女婿,你应该要喊老表,叫陈思元的,想要找你帮个忙。”
电话那头静默了几秒钟,显然儿子正开动脑电波雷达在搜索人名,由于人脑有时候没有电脑的搜索功能强大,电话那头的儿子就说:“哎哟,我一时想不起这个名字。啥事?”
曹三爷用关键词提示说:“叫程老五。”
“哦,程老五呀,早说嘛!啥事?”
“这样嘛,我把电话递给你程哥,你们两个直接谈。”
于是在曹三爷的示意下,程老五战战兢兢地接过电话,装模作样地放到耳朵边上,却不说话。正确的解释是,他很有礼貌,在等对方说话。
对方以为又断线了,就挂了电话。而在2005年的时候,程老五还从没有摸过手机,在农村地区还是要有点身份和实力的人才用得起这洋玩意。
手机没有声音,他也照样在听。听着听着,那边又打过了,手机几声狂叫,把他吓了一大跳,却不懂得按接听键。何疯子见状大笑,曹三爷只好又亲自来接电话。
电话接通,儿子问:“爹呀,到底啥事,我还要开会。”
爹说:“你要开会,就开你的会嘛,龟儿不停地打电话,硬是部队的电话不要钱嗦?”
何疯子听出了问题:“三爷,你刚才说的啥?以前我知道表叔是在部队当团长,不是说他当市委书记了嘛,我们才来找他帮忙。”
程老五连连点头:“对头对头。”
曹三爷说:“他还是在部队当团长,级别是相当于县长,我也搞不懂,有些人天天乱传谣言,总说我儿当市委书记了,还有的说当了副省长。你想嘛,他当团长,又咋个给你介绍建筑工地的活干嘛,也不可能叫你进军营去搞搬运噻。”
程老五把这些话也听懂了,但不知道该怎么表态。还是何疯子醒得起神,他说:“是恁个(即这样)的嗦,龟儿传谣信谣硬是害得死人!不过呢,我晓得部队是肯定不能轻易进去的,我每回路过广州警备司令部,都看到有两个兵拿着枪在站岗,我都是快跑过去的,生怕他们走火,把我打死球了。”
程老五总算接上了一句话:“找球些话说,解放军哪可能莫名其妙地开枪打你嘛。”
几人嘻嘻哈哈了一阵,曹三爷给他们的建议是:要想出去闯世界,最好是跟着已经在外面闯的有点名堂的人走,有他们带着,就吃不了亏。现在在深圳、广州、上海、北京那些大城市混得风生水起的人很多,过年回来坐飞机甚至包小车的人也有,找他们才对路。这个就像看病一样,你明明是头痛,却偏要医脚,路数不对,就难以达到效果。
何疯子是明白人,道理听清楚了,就决定带他表哥去找花罐乡的另一个名人杜莽子。杜莽子在外面建筑工地包工,据说专门负责扎钢筋,话说这活有些技术含量,何疯子一直担心表哥干不了,这下没办法了,只得硬着头皮去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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