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刀流年——70年后老男孩的血色青春》
第6节

作者: 骑着毛驴的军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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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两天,我们穿梭在火车站周边五公里内的大街小巷,找遍了我们能看到的所有娱乐场所。我们都知道这样大海捞针,是没有希望的,但我们都不约而同地硬着头皮,谁都不愿意说泄气的话。
  第三天,我们给那个矮警察打电话。接电话的不是他,我们听到那人在电话那头翻着什么,应该是在找那天的笔录。我和三子相视苦笑,三子挂了电话爆了句粗口,说警察比我们更不靠谱。
  第五天晚上,我们花两块钱,从街头的地摊上买了一张地图。我们悲哀的发现,这五天我们走过的地方,还不及广州城的百分之一。那一刻,我们都茫然了,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过了好久,三子说:我们明天去东莞吧?或者深圳。
  我迟疑了许久,说:咱别折腾了,连坐车的钱都快没了。
  三子这次没再讥笑我,他又解开了腰带,从内裤里掏出钱,数完钱一脸凝重,我知道这样的表情意味着什么。第二天,我找三子要了五块钱,给我父亲打了个电话。我父亲在电话那头,一边哽咽一边把我一顿臭骂。那时候,我才深切地感受到,我父亲是多么的爱我。
  我从学校跑出来以后,学校就通知了那个副秘书长。我父亲疯了似的,领着村里的几个人把小城翻了个遍。他还跟杀猪匠狠狠地吵了一架,互相指责着对方的儿子拐走了自己的儿子。
  我对父亲说:您给我打点钱过来,现在没有路费了,很快就要饿死在广州。
  我父亲一边哭一边说:儿子,再挺两天,我马上来广州接你回去!
  三子冷不丁地从我身后按断了电话。他改变了主意,还要坚持再找几天,等到弹尽粮绝的时候,再想办法去找份工作。
  我看着三子,咬咬牙说道:好!我陪你到天荒地老!
  从第七天开始,我和三子改变了战略,决定分散兵力,分头行动。那天晚上,三子十点多才回到我们约定的地点,他看上去显得很兴奋,这让我看到了希望。三子很神秘地掏出一张皱皱巴巴却叠得整整齐齐地白纸:兄弟,我们有救了!我找到了一个发财的机会。
  那是一张广州城里遍处可见的小广告,只是我们一直都没太在意。三子应该是刚从电线杆上揭下来的,上面还沾着干涸的胶水。我就着昏暗的路灯,看完了那上面的内容后倒抽一口凉气:不会有这么好的事情吧?一个月还给一万,面试通过了就能拿五千块钱订金?
  三子脸上的笑容花团锦簇:我打过电话了,对方是一个香港人。香港老板都有钱,他叫我马上去面试。
  虽然我并不聪明,但是我还不至于相信神话,我摇摇头:不会有这么好的事,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不会是骗子吧?
  三子哈哈一笑道:咱们有什么可骗的呢?不行咱就走。试试吧,我身强力壮符合他们要求,说不定真撞上大运了!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知道男公关是干什么的吗?
  三子摇头说:只要不让我干杀人放火的勾当就行!
  我不确定我的理解对不对,但三子已经铁了心,我不想让他失望。
  第二天早上,我要陪着三子去面试,三子说:你别去了,继续找人。等着斯大林同志胜利凯旋吧!
  那天傍晚,当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在胡同口看到靠在墙上的三子时,眼泪止不住地哗哗奔涌。我看到他身上全是青紫青紫的伤痕,肿起的嘴角还往外渗着血丝。三子一直不愿意告诉我他的遭遇,但我可以想像,肯定是经历了一场可怕的恶梦。
  我抱着三子,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三子反过来安慰我:别伤心,零部件一样没少,受点皮肉苦而已。
  我们终于决定回家的时候,口袋里还有四十块钱,只勉强够买一张火车票。我们决定铤而走险,像铁道游击队那样,爬上飞快的火车。为此,我们还专门研究了战术。三子担心我没本事爬得上去,为了消除他的疑虑,我朝手心里啐了口唾沫,一个助跑,“蹭蹭”两下,就蹿上了路旁的一根路灯杆。
  如果不是三子还对警察抱有最后一丝希望,兴许,那一年我们真的就只能爬火车回家了。收拾好行李,并且饱餐一顿后,三子剔着牙对我说:再去找下那个警察,万一他们已经找到土匪了呢?
  我说:好,即使没找到,我们还可以跟他借点钱回去。

  三子骂我:做梦!我宁愿爬着回去也不要在他们面前装孙子!
  我们见到自己父亲的时候,他们已经在这个警务室整整待了两天。我父亲红着眼睛,抓着我的胳膊不放;杀猪匠一脚把儿子卷到了墙角,然后又冲上去给他揉背。我父亲那天放下电话,就跑去找杀猪匠,两个男人连夜搭上了火车。在我们碰到矮个警察的天桥上,他们也看到了他,就报着侥幸的心理,上前打听……
  我知道我父亲和杀猪匠肯定戳穿了我们的谎言,我不好意思地对矮个警察说:叔叔,对不起啊。
  他点点头,满不在乎地样子:我这衣服穿了十几年,还能被你们小吊毛骗了?
  三子脸皮厚,大言不惭:我们只说了一半假话。
  那警察眉毛一挑:学点好,将来报效国家,骗警察是没有前途的。记得代我向你们的姨父问好!
  杀猪匠照着他儿子的屁股又是一脚……
  日期:2013-07-05 11:26:49
  (五)当兵
  我回到学校,并没有想像中的暴风骤雨,“军统”主任也没有找我谈话。杀猪匠提了半袋子猪下水去了校长家,于是逾假不归差点儿被除名的三子,只受了个小处分。从广州回来后,我们都彻底老实了,开始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第二年,十七岁的三子参加了省运会,并且拿了一枚银牌。体校把三子当作了重点培养对象,全力冲刺次年的全国锦标赛。而我,也混得风生水起,足球队长加校报副主编再加学生会宣传部长,还差点儿当上了学生会主席。我们偶尔还会提起土匪,但仍然没有他的任何消息。
  一切迹象表明,我们的人生驶上了正轨,我们的前途将无比光明。可是,世事难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改变了三子的命运。也就是这场变故,让我们坚信土匪还活着。
  我毕业那年的春天,杀猪匠睡到了寡妇贵枝的床上。牛木匠半夜来敲门,两个男人在屋里大打出手,三子的老子仗着酒劲,操起了杀猪刀,在黑灯瞎火中误伤了寡妇贵枝。寡妇一声惨叫,杀猪匠丢了刀吓得夺路而逃。牛木匠一边大喊杀人了,一边摸了一根扁担追出了门。
  那天,就像多年前我被追捕的那个晚上,整个村子都被轰动了。村子里的男人们,因为杀猪匠睡了他们睡不到的女人而同仇敌忾,都拿起武器跟着牛木匠。杀猪匠被堵在了河边,牛木匠说,有本事你就跳啊,不跳下去今天我们就剁了你的屌喂狗。
  三子的老子真得就跳了下去,他不怕被打死,他怕的是自己再也没有脸面活在世上。第二天早上,警察在河对岸捞起了杀猪匠。

  三子已经准备好了去省城参加集训,得到消息后,骑着教练的摩托车,疯了似的往家赶。到了第二天,我父亲才给我打了电话。我见到三子的时候,他一个人跪在灵柩前烧着草纸。我没有打扰他,更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一直蹲在他身边默默地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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