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他说:你白受党教育这么多年,就这水平,明显不够格当村长!要学会逆向思维,没看出人家喜欢什么吗?
我父亲咧开嘴,抬起脚,狠命地揣向我屁股:叫你他妈的能!
我穿着一套崭新的军装,骑着我爸的破永久,在牛木匠家门外绕了两圈。我听见屋里传来瓷器的破碎声,还看见一个女人站在窗户边,露出那张气绿了的大饼子脸。
三子买了辆三轮车,起早摸黑的给鱼贩子拉鱼。那天傍晚,他看见我一身军装站在他家门口,跳下车,把我按倒在地上。晚上我没有喝酒,我说我要当兵了,是党的人了。三子红着眼,一杯一杯的喝着。我知道他在为我高兴,我更知道他心里难受。
三子说:兄弟,你能混个样子!
我说:三子,不,大哥!我不想在部队混什么样,我只想能回来有一份工作,能天天见到你。
三子起身搂着我的肩膀:你千万不要犯诨,我现在已经后悔了!
我说:你让我也后悔一次吧?咱们就扯平了!
三子抹了把脸,幽幽道:有一天,当你感觉活着没有尊严,你就会生不如死!
我轻轻掰开三子的手:在兄弟和尊严面前,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兄弟。你等着我回来,我们再一起去找土匪!
三子吸吸鼻子:人都会有长大的那一天。不管走到哪里,你还能记得我,记得土匪,我们就心满意足了!
我走的那天,我父亲开着村里的皮卡车送我,我没告诉三子我几点走。在火车站集合的时候,我看见一辆三轮车疯狂地冲进广场,后面追着两个交警和三个保安。
三子甩开抓他胳膊的保安,将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塑料袋塞进了我的怀里。三子被保安扭住,他回过头冲着我喊:兄弟,记住了,到了那里要混出个人样!
我在火车上拆开了塑料袋,里面有一张照片和厚厚一沓散发着鱼腥味的钞票,除了毛票,什么面值的都有。我知道,那是三子起早贪黑一块一块攒起来的。我泪眼朦胧地拿起那张照片,那是我和三子、土匪唯一的一张合影。三子撅着屁股、伸着脖子,土匪闭着眼压在我身上……
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山庄、田野,我的心情沉郁而复杂,莫名的忧伤和烦躁。想起三子,想起土匪,想起深爱我的父亲母亲。那些过往的点点滴滴,就像泛黄的黑白电影胶片,吱吱呀呀地挥之不去,时而清晰,时而纷乱。二十多个小时,我就那样痴痴地坐在车窗前,对身边的喧嚣充耳不闻,不吃饭、不说话也不搭理任何人。
日期:2013-07-05 12:33:25
第二章:淬火青春
(一)新兵连
我当兵的地方在北方一个大都市,到了那里我才知道,这是一支在全军声名显赫的内卫部队。一进大院,就能深切地感受到那种铁流暗涌的角铮狂鸣之气。
第一天晚上,躺在床上,班长就跟我们吹起了这支部队的历史。从二十年前组建至今,来这儿视察过的党和国家领导人,加起来有一加强排。这个部队出了无数牛人,也在军内外顶着无数光环。
头儿是个下士,北京人。估计头回当班长,吹到后面满嘴跑火车,到了激动处,还从床上爬起来把墙挠得喀吱响。我们十个小兵蛋子,屏气凝神,被他唬得一愣一愣。北京人擅吹牛皮,我知道里面水份多,但还是觉着很带劲,免不了热血澎湃,陡生几股英雄豪迈之气。
部队果然是个大熔炉,才来了几个小时,我就被烧晕了。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炮火连天的战场和赤手空拳的英烈。
我要感谢我父亲,还要感谢三子和土匪,是他们让我从小练就了一身钢筋铁骨和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耐力。谁都知道新兵连不是人过的,可是甭管那些干部和班长怎么变着法子折腾,对我来讲都不痛不痒。
班长打从我第一次跑圈的时候蹿到他前面开始,就对我另眼相看。后来到别班串门,他总喜欢把我捎上,我也乐得给班长当警卫员。他甚至还在一次体能训练后,找过我谈话,煞有介事的跟我说,好好练,中南海就喜欢在我们支队挑人。
我那些新兵战友可不这么认为,他们大多数都不怎么待见我。因为我很少跟他们讲话,他们总觉得我有股傲气,其实我自己也确实有点鹤立鸡群的感觉。
班里有两个虎背熊腰的东北兵,一个叫李科,一个叫尚军。因为我素质压了他们一头,恨我恨得牙痒痒,整天虎视眈眈,琢磨着要收拾我。我并不傻,知道这二位惦记着我,我不想惹事但我也不怕他们。这两哥们见我躲着他们,就愈发觉着我好欺负,整天心里跟猫爪挠了似的。
终于有那么一天,我记得是星期日,班长回老连队串门,排长带着一帮兵在俱乐部拱猪。我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呆在班里,准备给三子写信。李科推门而入,进来就照着我的脑袋拍了两下,我抬头看见他挑衅的眼神,说道:你他妈别招我!
李科又照着我脑袋扇了一下:招你怎么着?这脑袋长得多喜气啊,跟夜壶似的。
我低下头,不再理他。
李科托住我的下巴抬起来:怎么着孙子?怂了?信不信小爷把你这玩意儿拧下来当夜壶?
我打落他的手,站起来伸直脖子:来呀,拧下来!
这哥们看我恼了,压低嗓门:有种别吱声,跟爷外面练练去!
我腿有点儿软,但脑子里很快蹦出了三子和土匪,我说:你不还有一哥们儿吗?叫上,一起来!
这哥们愣了一下,指着我鼻子:这可是你他妈自个儿找不自在的!
日期:2013-07-05 12:33:49
我跟着李科和尚军从厕所的窗户里爬了出去,那时候,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食堂后面有一块堆着煤渣的场地,往里面走紧挨着围墙有一块空旷而隐蔽的地方。这哥俩显然是处心积虑、有备而来,我坚信,这地儿是他们之前就踩好点的。
我站在北方一月的彻骨寒风中,调整了几次姿势,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姿态。李科不时的拿眼偷看我,我隐约听见他和尚军在商量着如何收拾我。他们的意见是形式可以不拘一格,但不能把衣服弄脏了,更不能留下外伤。
我站在那里,像一只待宰的公鸭。我突然想起了土匪的心得:短兵相接狠者胜,打架就像杀猪,速战速决,千万不能手软。再狠的人,只要被打怕了都是孙子!
我装出一副不耐烦地样子,对他俩说:别他妈研究了,一起上吧!
这哥俩果然不是被吓大的,尚军笑得像抽风:鸭子死了嘴还硬,看爷今天如何超度你!
我硬着头皮,总感觉三子在看着我,我不能给他丢脸。尚军一拳打在我胸口的时候,我的脚已经伸到了他的裆部。他没敢大声惨叫,闷哼一声,双手捂着裤裆,脸扭曲得像十八街麻花。
孙子,你死了,你就快死了!李科咬牙切齿地看着我,蹲下身子双手在地上摸索着什么。
我冷冷地看着他:哥们儿,手榴弹在武器库里!
李科慌乱中,抓起一把煤渣铺天盖地的向我砸来:我操你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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