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跑到置地广场附近随便找了家川菜馆，累了一夜加半天，粒米未进确实饿坏了，俩人钻进去就嚷着点菜，大咧咧地，样子很像预谋吃霸王餐的贼夫歹妻。菜刚上来就抢开了，我一招狼吞虎咽式，她一套风卷残云功，没几下就吃撑了。结帐的时候，俩人大着肚子抢着掏腰包，幸亏我力气足、嗓门大，不然这个装蒜充大头绅士的机会可就没了。秦舒畅鼓着粉腮看了我半天，叹了口气，我饭没请成，就送你件礼物吧。你想要什么呢？我鬼笑一声，贼眉鼠眼地打量她，她一下躲得老远，说她只是一个开淘宝店的，贵重的可给不起。我灵机一动，说放心，我一不要你跟我裸婚，二不要你跟我私奔，你只要答应我一事就好。

　　秦舒畅警惕地看了我一眼，瞪着大眼睛问我什么事。我嘿嘿地笑，说还没想好呢。这下她得瑟了，叉着腰说老娘忙得很，你有什么屁事就赶紧，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够不够？我乐坏了，点着头说够了够，又不是要和你造人，用不了那么长时间。
　　日期：2011-10-25　23:11:37
　　第十三章 NO.1
　　眼看昌南集团的第五批集中招标就要开始了，这几天我和老戴日日劳作，夜夜加班，熬得眼圈乌黑。我俩是大区里数得上的烟鬼，一老一小，从下午六点加班到晚上十点，差不多能解决掉大半条香烟。办公室里满地的烟头和烟灰，乌烟瘴气，乍一看很像火灾现场。老戴还好，人家有车来去自由，不管是香是臭，熏得只是自己；我就不行了，走到哪烟味就飘到哪，地铁里面的体面人全都捂着鼻子，带着一脸异样边鄙视边躲闪。刚开始我还会脸红，感觉压力山大，很想吼一嗓子老子不是单细胞型原核生物，虽然看一眼闻一鼻子你不会爱上我，但更不会当场翘辫子。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地铁里再挤，我也感觉空间富余，有时心情来了还能闲庭信步，往任何地方一站，周围的哥们儿姐们儿全都做鸟兽散，气场十足，比核武器都具有威胁力，自我感觉很像神出鬼没的城管大哥。以前我总是搞不懂像城管这样的山寨流氓为什么会具有那么大的杀伤力，现在我才算彻底明白，原来是群众架不住他们身上飘散的臭味，逮到一个熏死一个，不躲都不成。

　　一般来说昌南集团每年会进行五个批次的集中招标，若是逢了旺季，还会再加一批。招标流程和其他行业差不多，对外喊得光鲜，说得透明，其实私底下去全是猫腻，就好象演员的裙子和导演的腰带，不脱不娱乐，一脱就潜规则。评标大都是按照价格和技术两个标准打分，价格是重中之重，决定中标与否的关键因素之一。昌南集团大多是采取最低价中标和中间价中标两种方式，不过有时候也有例外，因为评标组里老会有一些崇洋媚外，看到合资或者进口两个字就跟磕了伟哥似的，激动地连自己的亲爹都会觉得不好意思，后悔当初没把丫射墙上。我们这个行业技术差距很小，中外皆如此，无非就是研究早晚的问题，所谓的研发类商业机密其实和打了马赛克的重点部位没有差别，脑袋正常的人都知道里面大概藏了个什么东西。说到底我们做的不必国外的差，而且价格更加公道，杨秃子他们单位的研发能力和产品还是名正言顺，毫不脸红的世界前五，这两年远销亚非，能和西门子、ABB之类的巨无霸一争高下。

　　老戴做报价做得纠结无比，他一抓脑袋就掉一大把头发，心疼地跟丢了个钱包似的，说他妈的，这是哪个呆货拍脑袋定的参数规格，需要外购的，几乎是一水的进口产品。这样下去，就算是中标了，也是笔赔本买卖，不做了，不做了。我也有点抓狂，这两天谈了好几家外购件的代理商，全都一脸假洋鬼子，见了面就摆谱。有个家伙是做直销的，长得惊心动魄，很像某种黄皮白心的可恨生物，把我拉到他的办事处，没说两句就开始吹嘘自己的资历，说他踏遍西半球，游过大西洋，还感慨说国外的东西就是好，厕所都比国内的干净。我肺都要气炸了，连去当五毛的心都有了，咬牙切齿地想他妈的牛逼闪闪地给谁看呢，丫就算是海龟，还是一山寨的。

　　忙了一个星期才算把标书全部整理好，价格巨高，外购占了相当大的比例，更让人灰心丧气的是，如此高的价格，得到的利润居然低地惨不忍睹，连百分之三十都不到。老戴看了半天，大骂我愚蠢透顶，还昧着良心说我办事不力，连砍价都不会。我虽然觉得憋屈，可也无话可说，过了一会，他一拍桌子，说他妈的豁出去了，再改一次，把外购的价格往上提一个点。我一阵错愕，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提醒他说那样的话，价格就有点离谱了。戴师傅一脸豪气，抹了一把嘴，说怕个屁，反正都是搂草打兔子，其他厂家比咱们也好不到哪里去。

　　日期：2011-10-26　22:25:14
　　第十三章 NO.2
　　两年来几乎每个周二的早晨，我都是这样度过的，五点半起床，洗头洗脸刷牙，蹲在马桶上刮一分钟胡子，看五分钟网页，不管是卡扎菲奥巴马还是陈奕迅刘德华，过眼就忘，随着马桶的轰隆一声全被冲走。五点五十分穿戴整齐，照一下镜子理一下头发，拉开行李箱，笔记本、充电器、洗面奶、剃须刀、毛巾和牙刷，还有编号203的合同章，挨个放进去。接下来是西装一套、白衬衫两件、丨内丨裤四条、袜子五只。箱子里有我一周的全部装备，忘了哪个都是悲剧，不是会丢了面子就是会丢了钱财。

　　六点整下楼，口里叼一支烟，手里拿一个苹果，扔了烟头就啃苹果，站在路旁一边等出租车，一边愤恨卖早餐的居然还没我早。六点五十分到机场，排队拿登机牌，排队过安检，脱下外套，展开双臂，任由眼前的工作人员摆弄，是女的就闭眼享受，是男的就抿嘴悲秋。被机场扣过洗发水一瓶，瑞典军刀一只，打火机无数。七点四十分，我的名字会在候机楼的广播里出现数次，我拖着行李箱匆忙奔驰的龌龊身影会和许多男男女女擦肩而过。

　　七点四十五分，我已经坐在机舱里，航班号是MU2756，终点是贵阳，经停南昌，那就是我的目的地，一个我不想再去，却又害怕不能去，不敢不去的城市。我叫李小冬，今年27岁，性别男，爱好女，我是一个公司的基层业务员，一个看上去西装革履，满脸商务的打工仔，一个油嘴滑舌，被人爱过也爱过别人的八零后，一个还没改变，就已经恐惧改变的大龄青年。从两年前开始，我几乎每个周二都是那样度过的，其实我的每一天几乎都是那样度过的。

　　老戴到机场都会抱怨航班太早，这点我相当认同，凌晨起床就好比遭遇持枪劫匪，不管是心理还是生理，从不从都一样难过纠结。我曾经用心良苦地建议老戴换一趟航班，南航中午和下午各一班，时间合适舒服，何必来受这份活罪。他老人家不同意，其实我十分清楚他的心理，丫坐东航的这个航班一坐就是七八年，是东航的金卡会员，骨灰级的那种，办登机牌和过安检不用排队，免费升舱，免费和空姐美眉面对面交流感情，落了地还能捞一双拖鞋在包里，彻头彻尾的小市民作风。今天早上老戴把我带进禄口机场的一号头等舱候机室，边喝着粥边对着我感叹，说小冬啊，说到底我们起早贪黑，为的就是这一碗粥。他的语气真诚，不似做作，眼神萎靡，脸色疲惫，我看了鼻子发酸，朝他笑了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