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有血有肉、有情有意的恢弘唐史:唐风烈烈》
第57节作者:
长安江伦
其一,贪污方面
元载执政期间的官场上,流行着一条潜规则,那就是:谁要做官或升迁,不花钱是绝对不行的。当时,长安随处可见从全国各地来买官的人,只要带足了钱,见到他本人、他儿子或者秘书(主书)卓英倩等,就能包你称心如意。否则,任凭你再优秀也不会有升迁的机会。主管选官工作的中央组织部副部长(吏部侍郎)杨绾(wǎn),由于看不惯元载等人的所作所为,遭到了排挤。而岭南军政长官(岭南节度使)徐浩想当京官,当他带着无数搜罗来的南方珍宝贿赂元载,很快他就取代了杨绾的职务。淮南节度使(治所在今江苏扬州)陈少游,为了保住自己的权位,每年都向元载(由其二公子元仲武代收)贿赂金帛价值约10万贯。所以,元载为相多年,权倾朝野、富甲天下,家中汇集了各种奇珍异宝,财产不可胜数。在公然收受贿赂的同时,他也越发奢侈腐化起来。他在长安城中建造了一南一北两处豪宅,连接多条长安城主干道,几乎占尽大宁坊、安仁坊,规模之大令人难以想像;恢宏壮丽,在当时堪称“冠军”。他倒台后,这两座宅子被辟为多个官署的办公地点。他在长安城南拥有大片肥沃土地,并建有几十处别墅,婢女奴仆就有100多人,他们穿的都是绫罗绸缎,比一般百姓穿得好得多。他在洛阳建造的一座园林式的私宅,被没收充公之后,竟能改作一座皇家花园,我们不难想像原来该是何等奢华了。
大权在握的元载就是一台开足马力的贪污机器,没几年就成长为中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巨贪之一。他家被查抄时,起获赃物、赃款不可胜数。最为骇人听闻的是,从他家搜出的800石(相当于今天的60多吨)胡椒。胡椒属于进口、紧俏、名贵商品,这么多胡椒得需要上百峰骆驼,才能从印度洋西岸的马拉巴尔海岸一带,绕喜马拉雅山的南麓,经克什米尔、新疆、河西走廊,才能运抵长安,航空距离都有3000多公里!胡椒这种调味品,日常用量极少,一顿饭只需要几粒就足以使人口麻舌辣,头汗耳热!历代文人无不奇怪,这个家伙要这多吃不完、用不尽、卖不出、无它用的胡椒干什么?不过,反过来想,从那么遥远的地方,运来这么多胡椒,行贿者的异想天开和财大气粗,受贿者之来者不拒、照单全收的贪婪,都足以令人汗颜!也为我们留下了千古笑柄。
日期:2013-08-04 08:04:25
(9.6巨贪元载和他的60吨胡椒)
其二,朝政方面
为把持朝政,元载大肆安插亲信、排斥异己。凡是富庶的江淮等地方主要官员,以及京师行政机构的重要官员,都由他的党羽一手包揽。满朝文武,慑于他强权和威胁,都不得不俯首听命、以求安稳。唐朝张固的《幽闲鼓吹》中有一则小故事,足以说明元载是何等“牛气”:他有一位来自宣州(州治在今安徽宣城)的老朋友,跑来向他求官。元载感觉这人没有做官的能力,就随手写了封致河北官员的信,把他支到那边去了。半路上,这位朋友既好奇又不放心,就想偷偷拆开看看这位权相老友到底替自己写了些什么。结果,一看“信上没写一句话,只写了元载的亲笔签名而已”。老友失望之至,以为元载是在糊弄自己,心想这次彻底没戏了。可转念一想,已经赶了几千里的路,不妨去河北试试看。当地官员一听是宰相的关系户,马上肃然起敬、隆重接待。此人在高级宾馆住下后,一再被对方宴请。一段时间后,他临走时地方官员又赠送了1000匹绢。此人只是亮了一下信封,地方官就像接到圣旨一样产生这么大的震动。元载的权势之大,由此可见一斑。
李豫面对这种前门驱虎、后门进狼的局面,也是懊悔担心,寝食难安,而一时间又无计可施。他眼看着自己被元载架空,差不多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要不是禁军第十一军军长(左金吾大将军)吴凑是他舅舅,他就连一个有实权的亲信都没有了。
其三,家庭方面
自古以来,凡贪官尤其手握重权的大贪,一定有狼狈为奸的同党呼应,也一定有为非作歹的亲属参与。元载炙手可热又贪得无厌,朝野中的居心叵测之人自然都集结到了他的周围。当时,另一名宰相(同平章事)王缙就与其勾结,两人一起贪赃枉法。常言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随着元载势力的不断膨胀,他的妻子、儿子、妹妹等,就形成了一个垄断朝政、买官卖官、贪赃枉法、腐败堕落的违法犯罪团伙。他老婆、原著名才女王韫秀,也在环境的改造下,变成了一个凶狠暴戾、权力欲望极强的女人。王氏不仅主持家事,还通过元载对朝政横加干预。他们的3个儿子元伯和、元仲武和元季能,也都是贪财享乐的好手。元氏兄弟倚仗父亲的权势,大肆聚敛财货,还豢养了一批流氓打手为其所用。他们还都蓄养着众多姬妾美女,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皇宫中没有的美女和美妙音乐,在他们的府中都能看到和听到。我们不知道当初那一对相互勉励、勤奋上进,感情诚挚、自尊自爱的青年伉俪,都到哪里去了?哪还有一点当年温馨浪漫、才子佳人的影子?元载给他的家庭带来的,究竟是福还是祸呢?
其四,心态方面
元载得势的时候,自负的把谁都不放在眼里,长安城几乎都装不下这个无限膨胀的“大人物”。《资治通鉴》记载,他“骄横轻狂、出言不逊,经常在公众场合吹嘘自己的文武才略,古今无人能比。”有道是,“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多行不义必自毙”。面对元载及其党羽、家属的倒行逆施,李豫终于忍无可忍。元载为非作歹近十年,断绝了自己所有的后路,终于到了该清算一下、还总账的一天。
777年三月,李豫命令舅舅吴凑带兵前往国务院(政事堂,宰相的办公地点)逮捕元载及其党羽,他的妻儿也被一并收监。经过审讯,元载等人在如山的铁证前供认不讳。不久,元载及其妻王氏、3个儿子均被判处死刑。他女儿虽已出嫁,也被罚进宫做奴婢。李豫还为其准备了“荒”(指“好乐怠政、昏乱纪度”)字的批评性谥号。他的党羽董秀、卓英倩、李待荣、李季连等,也都被处以极刑。做了这些还觉得不解气的李豫,甚至下令捣毁元载家的祖坟,劈掉了其父母的棺椁、牌位,并把尸骨抛到荒郊野外。元载一朝为恶,为祸祖宗八代啊。
百姓得知这些大快人心的好消息,纷纷涌上街头拍手称快,欢呼这个气焰嚣张的巨贪,落得这个可耻下场。元载贪污专权集团的覆灭,连路边看热闹的人里都没有一个替他们感到惋惜的。坐在囚车里、走向断头台的元载,恐怕只有这会儿才能从老百姓切齿痛恨的目光里,看到了自己真实的口碑与历史地位。他确实“古今无人可比”了,不过不是因为学问和功绩,而是因为他是个大贪官、大奸臣!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元载才明白,他一生所贪、所得的东西什么都带不走,哪怕一粒小小的胡椒。南宋袁枢的《通鉴记事本末》记载,当行刑的刽子手问他还有什么要求时,他只能央求到:“希望让我死得痛快些!”很不幸,他的最后一个愿望也没能实现。刽子手说:“您得稍微受点污辱,请不要怪罪!”于是脱下自己的臭袜子,塞到了他的嘴里,然后把他杀了。我们感谢这位不知名的刽子手,他为大唐帝国和万千臣民出了一口气。一双臭烘烘的袜子,也许最适合他那永无厌足的胃口了。宋朝罗大经在《鹤林玉露》一书中感叹:“臭袜终须来塞口,枉收八百斛胡椒”。后来李适即位后,想起元载曾帮自己成为太子,于是在其被处死7年后为他恢复了官爵,并允许由元载生前的下属许初、杨皎、纪慆等出资,将其改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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