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经理这一次坐着一辆新买的皇冠轿车来,在当时市长也才坐这样的车,市政府小车班几个人过来围观。他们认识他,也风闻他的事,对他佩服得不得了。有两个人一个搭着他的肩膀,一个摸他的肚皮,越摸越下,说:“厉害!厉害!”意思是说他又东山再起了。
国投公司是省公司到他们这里来办的,也是经协办属下的一个公司,属双层领导。这几天邓经理到广州去,回来后给大家开了一个会,牛逼哄哄地讲了三件事:一、省公司给公司拨了五百万,一年内还三百万,剩下两百万留在公司周转;二、给三百万美元,在清水湾征地三百亩,建成别墅区;三、把周边大大小小的企业统一划归他管理——这第三件他没有同意,因为这些企业早已成为烂摊子了。
接着公司举行了隆重的挂牌仪式,很是热闹了一番。第一个晚上在酒楼会餐,阿华很荣幸地替邓经理跟客人干了几大杯酒。第二个晚上在宾馆观看时装表演,看到那些模特半裸着身体上场,邓经理按捺不住内心的躁动,站起来跟这个人说什么再跟那个人说什么。第三个晚上在酒店举行舞会,邓经理一会儿跟这个人跳一会儿跟那个人跳,好像一生下来就很会跳舞似的。
公司被经协办定位在房地产的开发和建设上,但邓经理偏偏要把它办成一个集房地产、科技、贸易等一体的综合性公司。他首先要成立一个科技公司,经协办没有同意,他就写了一张字条让阿华去找秘书长,说:“跟秘书长说我本来要自己来,不巧没空,叫他帮忙,字条暂时不要拿出来,先说说看。”
阿华去找秘书长,刚好他们在开会,中间秘书长出来一下,阿华赶紧把字条和报告拿给他,他看后和蔼地说:“拿去给蔡科,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呵。”蔡科长又没有接受,说:“你送给秘书长,他没有批,交给我们办,我们就得等苏主回来请示,你们叫做已经送了一次,苏主没有送给秘书长,秘书长知道是这样,就没随便批,皮球踢回来,听懂了没有。”
阿华回到公司找不到邓经理,就跟刘芳说了这件事,他说:“你有没有缠住他?”阿华听后差点要跟上一次邓经理喝了他冲的茶一样,他还说:“你跟秘书长熟不熟啊?”阿华说:“他是领导,怎么可以说熟不熟?!”他说:“跟领导也可以交朋友,这有什么,‘无问题啦。’”这最后一句话是用香港话说的。他还说:“秘书长住在中山路,是不是?!”阿华不想再跟他费口舌,说:“不知道啊!”
这一天阿华又到经协办,苏主问他说:“这几天去后怎么样?邓这个人有活力,但是……”这时候钱同志走进来,他没有再说下去,假装伸了个懒腰,靠到椅背上。
几经周折,科技公司最终还是得以成立,这是邓经理的第一个孩子。他一定是受了多子多福思想的影响,又要成立几个公司。这些工作全落在阿华一个人身上,每次拿到市政府的批文后,就要到财政局开资金证明。这一次姜科长不同意了,说:“一个接一个,跟应该似的!”阿华要到他家去,邓经理说:“不要不要,我自己去。”
邓经理去后姜科长就同意了,几天后他还亲自跑到公司来,教邓经理在公司的注册资金后面加一个“0”,从原先的168万变更为1680万。
完了阿华还要到工商局办理登记,看完他送的材料,林科长说:“邓的事情怎么那么难?!我理光不理暗,你手续办齐给我就好。”阿华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他说:“尽说孩子话,我站得住脚嘛!”还说:“你们老板搞那么多‘集体’干什么,我知道你们老板喜欢‘集体’的。”
林科长手下有三员大将,每一员都能给你提供方便也能给你制造麻烦,所以那些天阿华跟他们打得十分火热,简直就跟亲兄弟一样。
这一天阿华又到经协办,苏主又说:“干得不错!”这一次阿华说:“被他叫来叫去。”他说:“都是这样哩,我哩被你们叫来叫去。”一会儿他说:“去公司做生意好啦,我们那时候是没有机会。”
日期:2013-07-22 21:15:23
(三)
公司每天都在送出报告,这些报告像雪片一样向市政府飞去,邓经理每天只要见到阿华就问:“送上去的报告怎么样了?”也不知道问的是哪一个。
有一次,市政府的朱同志帮邓经理找到了一块地块,邓经理让阿华带着一个征地报告和六封征求意见信先去找朱同志,然后一起去找苏主。在去找苏主的路上,朱同志说:“邓办事情很急,想要的就得赶快给他办,想赚点钱的确也应该这样,要不就没了。”苏主看完材料,问朱同志有多大的把握,朱同志跟他说了。
然后朱同志叫阿华去送信,有两封没送出,回来后邓经理说:“我让你跟朱一起去送,怎么没有?!”阿华说:“朱同志说自己去送就好,说他们都知道了,到时候讨论就好。”这时候邓经理听到有一封竟然要送到建委,赶紧说:“建委啊?不要不要,建委我自己去送!”
又有一次,邓经理让阿华到市政府送一个一千亩征地计划的批文,扬言说:“一个乡里一个乡里地扫来!”其实这只是个省公司自己的内部文件,要得到地方政府的批准,不知道有多难。
阿华从市政府综合科回来后向他汇报,他说:“你跟他说不要‘猪肚’好不好,今晚拿个猪肚去给他!”他大概觉得还没有给阿华上课,就说:“到他们家去这个要,但工作也要他们做,没有给他们要和不要的。”阿华说自己跟他们认识,他说:“认识有什么用,现在的人!”还说:“这些事你们可得来说,等到我来教就输了。”阿华说一个人说了什么,他骂了那个人一句粗话,然后说:“不要每天都来说这些,赶紧去他们家坐。”
他进了一次洗手间后继续说:“不要管他们是科长不是科长,全部人都去坐,权力下放,不用是你傻。晚上没事就去他们家坐,联络感情,有时候就叫他们到公司来,然后一起出去吃一顿饭。”说:“勤快一点!”
阿华找到综合科长,他说:“哪个领导敢主意这样,你叫他来跟我说,我马上给你办。”晚上阿华再到他家,他说:“不要不要,我跟邓很熟,做朋友就好。”
邓经理见送去的报告迟迟没有办下来,很生气,对阿华说:“你这个样子,推一下走一步,如果老是这样,我撤你的职。”阿华笑得跟哭一样。
最后不知道为什么,邓经理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叫阿华去找苏主,让他给综合科打个招呼,然后把那个一千亩征地计划的批文拿回来,才结束了这场闹剧。
还有一次公司要从外面调进来四个人,阿华跑到人才引进办公室,蔡同志看了材料后说要补盖上级单位的公章。阿华回来补盖经协办的公章后,蔡同志又说要补交这四个人的身份证复印件。
第二天阿华本来打算拉郑处一起去,他说上午要去看电厂,只好自己去,见到人才办的郑主任,他说:“前两个叫做是工程技术人员,还可以调,后两个属一般的,你应该也会清楚,在市内调一大堆。”阿华说:“公司刚成立不久,需要很多人,在市内调了一些,但还不够,就找了这两个外地的,她们在公司试用了一段时间,表现不错,而且她们也有实际困难,一个要解决夫妻分居,一个要照顾父母,秘书长同意了的。”他说:“领导不知道详细情况,等以后再研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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