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脉贲张的青春帝国——汉武时代的故事》
第5节

作者: 龙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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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场面,朱买臣也曾见过,他至今刻骨铭心。只是当年面对此种情景时,朱买臣还是樵夫,与妻子崔氏肩扛着沉重的柴担,伫立山岗,远远眺望太守长长的车队。朱买臣羡慕不已,崔氏却觉得羞耻无比。崔氏没过几天,执意要自遣回家,朱买臣没有料想到她会如此绝情:
  “夫人,你莫走!我命该五十岁时富贵,你跟我再吃十年的苦,我保证会用富贵来报答你!”
  “算了吧,就你这酸书生,不饿死就不错了,还富贵个什么?苦我受够了,我现在就走!”
  想到这儿,朱买臣暗暗苦笑了一下,现如今,我朱买臣居然成了富贵局中人,崔氏你在哪里?
  日期:2012-06-14 19:00:01
  大旗呼啦啦舞动着,马儿在欢快地奔跑。前方就是庄氏里了。
  那里,是庄助的故里,可惜他已作冤鬼,身后还背着参与谋反的罪名。朱买臣不能站起身凭轼而望,以表敬意,只能默默凝视那一片片乌色的屋脊。
  想当年,是庄生在皇帝面前引荐的朱买臣的。皇上一听讲经,就认定朱买臣名副其实,讲《春秋》和《楚辞》天下无双,于是,奖赏两个人一起做了侍中。没有庄助,就没有朱买臣今天。而如今,兔死狐悲,朱买臣又想起皇上的那番话,不禁倒吸口凉气,我是不是也走进了同样的迷局。
  好在马跑得快,一会儿就把庄氏里甩在后面了。
  路边怎么有那么多的人?哦,有来欢迎太守的,有洒扫道路的,看起来个个喜气洋洋的——还是故乡的山好、水好、人更好,回到故乡,要做个好太守。
  好太守?庄助不就是个吗?可是,调回长安后就掉了脑袋,为什么?那皇上要的是什么样的“好”呢?朱买臣无暇细想,可心中还是摆脱不了那片阴影。

  车过前面的山脚,就该进吴县了,那里是朱买臣日思夜想的地方。他隐隐约约地有种预感,前方会有一种奇特的场面出现。
  车队放慢了速度,路上也没有了烟尘。
  朱买臣注意到,黑压压的人群中,有两个攒动的身影,那是一男一女,都手持扫帚,弯腰扫地,却不时地翘首远望车队,然后又急忙低下头来,紧张兮兮的样子。看姿势,看背影,那个女的肯定是崔氏,虽然多年不见了,朱买臣却敢确定。
  吱嘎吱嘎地,车队停了下来。
  “前面的妇人,你可是前庄的崔氏?”
  妇人一激灵,愣住了半天,不情愿地转过身来,忽然一下跪倒在地,却不抬头:
  “民妇崔氏夫妇给太守大人磕头!”她身边的男人也跟着磕起头来,浑身瑟瑟发抖。
  朱买臣鼻子一酸,赶忙走上前去。
  众人开始围观过来,朱买臣忙搀起崔氏。崔氏变了,变老了,满脸的皱纹和满头的白发印证着沧桑,朱买臣不忍细看。
  “崔氏夫妇于我有恩,我永志难忘。”他全然不顾崔氏的漠然和那男人的慌张,热烈诚恳地说,“快请一起随我去太守府吧!”

  在众人的异样目光和窃窃私语中,崔氏夫妇被送上了副车。
  朱买臣一直不知那男人的名字,现在也不想知道。此刻,他在盘算,当年饥肠辘辘觅食于墓场之时,还多亏他们夫妇赐饭救了自己。点水之恩涌泉相报,更何况与崔氏还有那一日夫妻百日恩呢!
  日期:2012-06-16 12:15:35
  崔氏夫妇被安排在太守府后园住下,院子很大,有花有草,只是出入必须经过太守府正门。崔氏夫妇就此住下,有人送钱送物,有人送饭送菜,有人伺候,俨然是这里的主人,不过,也有人站在园门外向里眺望,还不时比比划划,指指点点。换上了新衣,男人咧着嘴就是笑,见人就夸太守大仁大义,女人则整日里低着头,默默无语,从没有人看到她走出小园过。

  朱买臣一上任,就陷入了忙碌之中。
  会见郡尉,共商讨伐东越事宜,于是,陈舟列兵,剑指泉山,一场大战在即。
  召见各县县令,勉励农桑,落实赋税,会稽是富庶之地,该为朝廷做出更大贡献。
  巡视吴县,走里串巷,促膝谈心,考察民情,为的是报恩桑梓地。
  挨家挨户寻访故旧,要回报那些曾接济过他甚至是仅仅看得起他的那些人。

  一个多月下来,他走遍了会稽的山山水水,做了许许多多的事,忙得居然连太守府都没有回来过。
  总算是有了一点闲暇,朱买臣对着铜镜,细细端详自己消瘦的面孔和灰白的头发,不觉地得意地笑出声来。
  就在这时,胥吏慌慌张张地跑来:
  “报告太守,后园的崔氏,她——她上吊了!”
  日期:2012-06-24 11:07:35
  狄山之死
  博士狄山时来运转,屡受皇帝召见和褒奖,于是坊间传言,狄博士摊上了个好上司御史大夫张汤。听到这些,狄山有些哭笑不得。
  哼,上下级关系不假,可我与他势同水火——我是圣门之徒,哪里瞧得上他这个不学无术的刀笔酷吏。
  不过,话说回来,狄山的发达,还真跟张汤有关。狄山的那几个博士弟子,一出师门,便跟着张汤审案,用《春秋》断狱,出了名,引来皇上对他们老师的关注,于是,宫里经常请狄山讲经。

  阳光和煦,秋风习习,树上的鸟儿在鸣唱着,狄山快步走在大路上,他是去参加御前会议。
  长安的大路边,近来多了些乞讨的人,他们是从战场上回来的伤兵,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偶尔看到耍酒疯的胡人,挥舞着马刀,吓得路人纷纷躲避——没有人敢惹,因为他们是皇上请来的。
  狄山低下头来,心中在暗暗地骂着,不过,他骂的是张汤,他祸国殃民。
  皇上是圣明的,国事都坏在了张汤一帮人身上。狄山早就憋足了劲,要跟奸邪之徒较量一番,置之死地。
  狄山争强好胜,是有了名的,朝辩中,屡屡与张汤交手,他都令对手尴尬难堪。皇上往往不作声色地一旁观看,似乎很欣赏。狄山心里也美滋滋的。有人提醒他,别再招惹御史大夫了,否则,皇上饶不了你。可狄山不这么想:
  怎么会呢?皇上是明主,不会总受蒙蔽的。

  朝堂上端坐着皇上,他的面容更憔悴消瘦了,明显是休息不够造成的,狄山看了心里难受,甚至内疚。
  他又不屑地扫视了三公九卿众大臣,气不打一出来:哼!一个个不是尸位素餐,就是奸佞惑主,要不,皇上怎会如此受苦受累?
  “众位爱卿,长话短说,霍去病、卫青两将军出师大捷,匈奴无奈又请和亲,是打,是和,为朕出个主意!”
  “打——”几乎是众口一词,好像凭着他们的杀声就能灭掉匈奴,狄山撇了撇嘴。
  “丞相,你得替朕想一个万全之策,到底是打还是不打?”李蔡没有思想准备,愣了一愣,“臣——”,慌忙扭头朝向了张汤。

  “陛下,臣以为当一鼓作气,彻底打败匈奴并使之彻底臣服!”张汤抢过话来,说的很干脆。
  “大胆张汤,你不思配合丞相,尽心辅佐陛下,反倒越俎代庖,架空丞相,你今日所为,就是扰乱朝纲,有欺君之罪!”狄山早就怒不可遏了,手哆哆嗦嗦地指向了张汤。
  “狄山,本大夫面君进谏,难道还用请示狄博士吗?”张汤的口吻,有不屑,有挑衅。
  “唔——”皇上沉吟了一下,“张汤,你这是如何说话呢?博士所言极是,你可不能错上加错呢!”
  皇上这样训斥张汤,让狄山很受用,他正了正博士冠,得意瞥了张汤一眼。

  “博士,你明晓春秋大义、华夷之辨,有什么见解,不妨陈说一番。”皇上用期待的眼光望着狄山,狄山心中涌起了一股股的热流。
  “陛下,臣以为,当前国运艰难乖蹇,兵马困乏,无力出兵,因而,战不如和,和亲乃长治久安之策。”
  “陛下,莫听狄山胡言,”张汤又把话抢过来,“这个腐儒愚忠无知,根本不懂国家大事,空言误国啊!”
  “张汤,我是愚忠,心里只有皇上和社稷苍生,不会精打细算谋私利,可你呢?”狄山不慌不忙地,“近来,长安市上议论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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