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1-11-18　20:30:24

　　杜朋忽然幽灵似地走进来。
　　我抬起头，有点措手不及。你怎么，来这儿……干什么？我气势汹汹问他。
　　杜朋大喇喇地拉开一把椅子坐下，神气活现地说，你以为我乐意来啊？一股子斜味儿，消毒水都压不住。
　　我说，有本事你一辈子别进来。我看着他的胳臂，又说，你怎么不自己在家鼓捣啊？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伤臂，我摔坏了。骑摩托车摔的。当时就破了点皮。我在诊所上了几天药，结果感染了。
　　我问你这个了吗？我是问你，到我这儿来干什么？我敲敲自己的桌子。
　　哦，这个。他作恍然状，我来认认门。以后就不怕你跑了。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随便！我冷哼。

　　那可不行。我不是随便的人。
日期：2011-11-18　20:31:59

　　我不再理他，起身给自己泡了杯袋装红茶。我喝了两口，把杯子放下。杜朋看看我，伸出那只好胳臂把茶杯拿过去喝。
　　我盯着他说，你不知道吧？我喝茶习惯往里面吐口水。
　　杜朋下意识地低头朝茶杯里看。然后他笑了，我不会上当的。他的眼睛掠过杯沿瞄着我，挑衅似地又喝了一口。
　　我说，我知道你讨厌我。其实我也讨厌你。
　　他歪头想了想，这我可没说过。
　　或者换个说法，咱们都看对方不顺眼。
　　他说，现在我不这么想了。
　　你还是继续这么想下去吧。真的。你说你就为了那点钱，就这么不依不饶的。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日期：2011-11-18　20:33:26

　　我接起来，是乔磊打来的。乔磊告诉我，哎！找派出所的人查了，相机里的这个人，外号叫红毛，是个自由职业者。现在涉嫌交通肇事罪抓起来了。你猜哪天的事，就是咱们跟踪扒手那天，地点距离你拍照有两个路口。
　　我问，是报纸上登过的，撞死放学小女孩的那人？
　　乔磊说，就是他。
　　这么说，所以他看见我拍下来他的样子，以为我发现了这事？
　　乔磊说，当时他的摩托车全都是血。你拍了他的脸，可是没拍到摩托车。
　　你是想告诉我，他潜入房子里，真的是在找相机。找不到相机，最后顺走了我的电脑？
　　乔磊说，这真不清楚。不过，拿走你电脑的可能不是他。他自己否认了。丨警丨察也证实了。他当晚就逃到外地去了。过了几天又回来自首。就是这两天的事。手机上只有你的指纹。手机卡没有登记名字。那几个未接电话也查了，用的是本地手机卡。卡同样没登记。
　　够老练的。我感觉很烦躁，问他，你的意思是，其实那个折腾我的人现在还在暗处嘿嘿冷笑？
　　乔磊说，这我可说不准。反正就这么个情况。

　　挂断电话，我坐在椅子上生气。杜朋低着头看着茶杯，静静的，像是个思想者。他还没走！我一把夺过自己的杯子，你还没完了！
　　杜朋睡醒了似的一惊，恢复了快活的神情。他心平气和地说，别这么粗暴。
　　我起身往外轰他，你赶紧走吧，回头我们丢了什么东西，不好说。他笑了，四处打量了几眼，说，没事。丢什么都算在我身上。
　　我不等他说完，作势要打电话叫保安，他这才走了。
日期：2011-11-21　13:36:47

　　从此，杜朋隔三岔五就过来一趟。

　　他跟小护士们都混熟了。他逢人便说他是赵安梅的朋友。小护士们时常跟他谈笑几句，也问他的伤势恢复的情况。大夫们也对他很和气宽容。
　　尤其是两个实习生，都是还没出校门的女大学生，风华正茂活泼好动，听见几句俏皮话就满面春风。杜朋长相出众，鼻子高挺，嘴唇性感。她们还就这点询问过我，我不得不承认，是有一副好皮囊。
　　时间长了，周明杰开始暗示我注意影响。
　　真不甘心向人妥协。可是又没有别的招儿。
　　这天下午杜朋又来办公室。我甩给他两千块，说，拿起来，赶紧走人！
　　杜朋很意外，他看看桌上面的钱，你，就这么着给我啦？

　　我冷眼看他，你想怎么着给？举行个仪式？敲锣打鼓，附带锦旗？
　　不是……可能因为激动，杜朋有点结巴了，我是说，你急什么呢？
　　要不要？想要就别扭扭捏捏的！有劲没劲？
　　杜朋迟迟疑疑把钱拿起来，要不？我请你吃饭？
　　行啊。我痛快地问旁边的人，谁去？

　　办公室里有程大夫，赵丽和两个实习生。程大夫四十多的人了，不愿凑这样的热闹。赵丽的孩子小，老公脾气火爆，喝了酒打人，她也不敢去。两个实习生很踊跃。我就把这事跟她们敲定了。
　　杜朋有点不甘心，偷偷跟我嘀咕，凭什么呀？我问他，怎么了？你不是诚心请啊？那就算了。我这人向来不乐意勉强别人。谁还缺顿饭呐。
　　别呀，杜朋嘟哝说，谁还请不起顿饭呐。
　　那就好。
日期：2011-11-21　13:40:09

　　下班时间到了，杜朋没有过来。两个实习生问我，赵老师，他不会反悔吧？
　　我说，那还有我呢。我领着两个实习生往外走。
　　出了电梯，看见杜朋心事重重地在对着楼门的花坛上坐着。他那只胳臂已经拆掉了石膏，但还缠着绷带。他像是抱着个大兔子。他这个时候，跟说俏皮话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人的复杂多面，有时真是挺让他人费解的。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飘起了若有若无的细雨。地上有点潮湿但并没有泥水。我和两个实习生站到杜朋面前。杜朋看见了，笑嘻嘻地跳下台阶。
　　怎么了？我问他，盘算着花费呢吧？是不是心里跟剜肉似地疼？

　　杜朋说，如果我说我剜肉似地疼，你是不是就觉得舒坦了。
　　我点头，没错。我的心里就会冒出大批量的叫做快乐的气泡。你自己掂量着，还是有多大脓水挤多大脓水。为这么点子事儿着急上火的，犯不上！
　　杜朋说，我怕什么呀？这不还有两千块吗。真不行，我把摩托车砸吧砸吧卖废品，也得让你站着进去，扶着墙出来！不就一顿饭吗！就能寒碜我了？
　　我想起了他的那辆豪华摩托，点头说，哦，那就别怪罪我太客气了。不宰你们这样的人，天理难容啊。我问两个实习生吃什么。两个实习生喈喈笑，没什么主意。
　　杜朋提议，去吃韩国料理怎么样？我知道一家新开张的。
　　我说，韩国料理都是些小菜，没什么意思。要吃就得吃点像样的。我站在那儿想了半天，要不，吃西餐？两个实习生说好。

　　我笑看杜朋。杜朋说，我无所谓。
　　我说是啊，怎么都是一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