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莲——那一段纠结的情爱与利益》
第21节作者:
清秋子 走到院中,见庭院里有井台,有藤架,还堆着些柴草、农具,却不显杂芜。前排上屋里,有屋主人留下的一套花梨木家具,是些太师椅、龙头柜、罗汉床、屏风之类,林林总总,尽都透出沧桑来。若川感到奇怪,那些老家具,居然仍按当年的布局摆着,好似时光在此已经完全停摆。他在老屋里蹑手蹑脚走动,仔细欣赏。看若川痴迷的样子,六莲只是吃吃地笑,若川便问道:“你和阿爸的房间呢?”六莲用手一指说:“那,在后边。”
出乎若川的意料,六莲与吴老伯的住房,竟是在后面的下屋里,若川探身进去看了,那情景让他一惊:屋里面,竟然是家徒四壁!前排屋里,放着上好的家具,父女俩却一件未动。他们自己用的木床、条桌、板凳,都十分简陋,连衣箱衣柜也无一个,衣服是叠好了放在床边的。吴老伯的居处,与一般清贫的农人无异,把若川的感觉拉回了二十多年前。唯一不同的是,老伯的小桌上,放着些年代久远泛黄的书,有《荀子》、《商君书》,还有一本《宇宙发展史》。这就是当年老知青的读物吧?翻开看看,里面都有红圆珠笔的划线。若川一下就明白了,任何奇人异思,都不会是无源之水。
六莲屋内,梳妆台是包装纸箱充作的,再无任何精巧之物。只是那床头的墙上,贴了些五颜六色的歌星画片,能看出是个少女闺房。屋里很暗,屋顶开了一个嵌着玻璃的小洞,有一线阳光可以透进来。为了省电,电扇也无一个,陈旧的蚊帐下,一把旧蒲扇静静躺在木板床上。
转了一圈出来,若川在正堂里止住脚步,仰了头去看。见大梁上隐约有字,是镌刻的颜体大字“金玉满堂”。堂前香案上,供着财神爷、关帝爷和老寿星的彩塑像。看那铜炉中,尚有香灰与燃剩的香烛。若川想:吴老伯入乡多年,逢到初一、十五,怕也是照例要上香的。农民的理想,至今也不脱“福、禄、寿”三字。可是,这三个字的实现,又何其难啊。
出了正堂,两人仍是回到后廊坐下。若川说:“我要是能住上这样的老屋,就心满意足了。”六莲看了看若川,似信非信:“你们城里人,好像很喜欢这些东西。”若川说:“是啊,这都是宝。”六莲就笑:“那我们就换一换,你来住这老屋,我去城里,住你的高楼。”若川一拍掌,说:“那我可求之不得。”六莲直直地盯着若川看,半晌才说:“你真喜欢这里?我怎么不大相信呢?”若川说:“是真的,你不知道。”六莲说:“你怎么想,我当然不知道;但这农村里,也有你不知道的事。”若川摇着头道:“城里,真的就那么好?”六莲说:“当然好,不好,怎会出你这样的好人?”若川听了,仰头大笑。忽然间,见这女孩眼睛晶亮,满脸都是绯红的羞色,心里便一热,一下就笑不出来了。
(待续)
日期:2011-11-12 13:20:00
19、阿哥
坐在后廊上,明显感觉有凉风拂来,能触抚到人最细微的神经。眼前的景象,是一派安然无争的农家野趣:院前的几株龙眼树,犹如硕大的绿色凉棚,把炎暑挡在了外面。石墙上,爬满了浓绿的青藤。从廊上看外面田野,更满眼都是青碧。若川不禁陶醉,真想就这样长待下去。刚才说的想长住老屋,虽是随口说出,却也是真心的愿望。
以往若川读古人的农事诗,见到“日长无客到田家”的句子,清新可诵,便不能忘。幼年时在农村暂住那会儿,尚不解世事艰辛,现在看来,能待在这样“日长无客到”的田家,应该说是城里人的至福了。陶醉了一会儿,他便问六莲:“这老屋,怎么就委托了你家来看守?这一家,就没有别的族人了么?”六莲说:“倒是有两个远房孙辈,就在邻村不远,都争着要这房子,吵闹不休的。老阿公的后辈,恼他们太不争气,看我老爸忠厚可靠,就托付给我家了。”若川便问:“守老屋,应该给你们些报酬吧?”六莲说:“他们家当然想给,但我老爸不要,说,白住着老屋,就是人家的厚恩了,不能再无功受禄。”若川不解地问:“前屋那些老家具,你们是可以用的呀!”六莲料到若川会有这一问,想也不想就说:“我那老爸,讲原则得很,说人家的祖屋虽不来住了,但那东西也决不能动。动了,就是占了不义之财。他说,占了别人的财,能家运长久的,他这辈子还没见过。穷人,还是要老老实实攒家财,即使攒不成,良心也是安的。”若川觉得,吴老伯真是一位稀世高人,在这小村里守贫二十年,居然能守得住,似乎还很快乐。不像自己,为五斗米折腰不算,还要被心中的嫉恨情绪所折磨,是双重的不开心。看来,人怎样活,不光要请教书本,还要请教这样的长者才行。
这时,六莲嫣然一笑,说:“你自己坐一下呀。”起身便去闺房,把头发重新梳了一下,扎好,又在一边的鬓发上,编出了一只小小麻花辫,找出在集市上买的发卡,对着镜子仔细夹好,这才走出来,重新坐下。她向若川伸出一只拳头,故作神秘状说:“你把手伸开,我送你一点小礼物。”说罢,将握住的拳头松开,给若川看,小小的手心里,放了几颗白色坚果。若川就问:“这是什么?”六莲说:“是莲米,就是莲子呀,是我……除雀斑用的。”遂害羞地红了红脸,把一捧莲子给了若川。若川把玩着,觉得很精致,便说:“谢谢你呀,我要好好收藏起来。”六莲一本正经地说:“你带回城里,把它种在水盆里吧,让它开花,就能长出一大盆荷花来。”若川难以置信:“哦……真的?”两人就都笑。
若川看六莲此时的神态,越发地天真烂漫了,就问:“愿意跟我聊天?”六莲满足地说:“跟你聊天,真好。”若川问:“为什么?”六莲想了想说:“感觉……好饱。”若川没听懂:“好饱?”六莲便咯咯地笑起来:“就是很满足呀。”若川感觉此刻身心俱畅,一小时前还缠绕着他的那种沮丧,已荡然无存。庭院四邻,安安静静,果然是无人搅扰。时间在这乡野里的流淌,不是从早到晚的汽车噪音,而是林中叶子簌簌的响声。他惟愿这样松弛的时刻,不要停歇,最好延续了再延续。
(待续)
日期:2011-11-12 20:30:50
六莲双手托着脸腮,神情也很惬意。忽然,院外一株番石榴树上,有小动物的啁啾声,原来是几只花栗松鼠在偷摘熟了的石榴。若川仰起头望望,笑道:“城里住久了,都不知道松鼠是什么样了。”六莲也望了一望,忽然说:“我是不知道城里现在什么样了?助理,我想明年去海口打工,你看怎样?”这话,惹得若川一怔,考虑了片刻,才反问道:“去那儿有什么意思?”六莲说:“我喜欢那里。不单是海口,我还想走得更远呢。”若川便摇头道:“就算你走遍全世界,怕也比不上家乡好。”六莲忽然神色就一变,斩钉截铁地说:“这里,不是我的家乡!”若川没料到,这话题竟然触及了六莲的隐痛,便有些尴尬,不知说什么才好。过了一忽儿,六莲才缓缓地说:“助理,我家的事,你也知道了吧?”若川点点头说:“知道了一点儿。”六莲便望着远处,喃喃道:“所以呀,我的家乡,是在海口。”
若川心里,有什么东西被摇撼了一下。他想:是早该想到的呀,这小姑娘,心里有事,不会安于现状。看来,这世上的事,难得圆满,就是再完美的事物,也有它难言的缺损与隐痛。看看身边的六莲,正痴痴地望着远方,翠绿的发卡斜插在发际,显出一派小儿女的天真烂漫。这样的女孩,若是生在城里小康人家,还不知要怎样的娇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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