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莲——那一段纠结的情爱与利益》
第20节作者:
清秋子 过了一忽儿,六莲抹抹汗,扬起头说:“到我家去坐吧。”若川如逢甘霖,欣喜地说:“好呀。”两人就一前一后,沿着田埂向村中走去。六莲走在前面,回过头说:“你们不来,这莲塘村,十年也没碰过贼……”若川就问:“连小偷也没来过?”六莲说:“哪里会有小偷?我们这里人家,门都不锁的。再说,有什么可偷的?除了灶前的铁锅,还有什么东西能值得五十元?”若川听了,心像被堵塞。他以往只想到乡间山清水秀,可是活在乡村的人们,都是要养家糊口的,这画中人,不会如观画者那么浪漫吧?尽管在鳖场养鳖,也是个苦活儿,但在乡人看来,却是一种奢侈了。鳖场,终究是连着城市、连着富贵生活的。也许乡人们认为,这鳖场就是一股祸水——为了给城里人谋富贵,跑到这儿来搞七搞八,搅乱了乡村里的安宁。难怪只那么一堵高墙,就把他们与乡人隔得那么远。
走上了石板路,六莲摘去斗笠,甩了甩头发,赤脚在石板上踏得噗噗作响,格外惬意。若川在后面,见她神采飞扬的样子,不由也满心欢畅。六莲的身材,是平肩瘦腰、两腿修长,正是南国少女最迷人的体态。在乡间草木葱茏的背景下,有如葱茏幼树,挺拔秀美。正陶醉间,忽听得六莲在前头问道:“白助理,要不要听本地的山歌?”若川问:“是原版的么?”六莲便眼睛都笑眯了:“那当然,原汁原味。”若川于是兴奋起来,催道:“好啊,你唱吧,我听。”六莲清清嗓子,试了试嗓门,就唱了起来:
八月十五月光光哎,
担起灯笼去行村。
不怕鬼来不怕神哟,
只怕回迟你不开门。
若川虽然听不大懂歌词,但那婉转悠长的声音,是无须解释的天籁。女孩唱的是本地的民歌土腔,完全没有经过修饰,唱出来,是一种摄人心魄的赤子之声。还未等他回味过来,六莲又起头了另一首:
哎啰——哎啰——哎哎啰,
牛郎在东哦,织女哟西,
银河隔开路远远哎,
北斗做船划过来。
这首歌的意思,若川听懂了,觉得乡间的人,真是有他们独特的才智。刚要夸六莲的声音好听,却不想,猛地又听见第三支歌,竟是别一路格调,心中就是一惊。
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
山清水秀中,听见这只歌,忽然就有梦幻感,十分强烈。海南,罕见有梨花,可是当下有温暖的拂面风来,又恰似那“梨花开遍”的情境。心中即使有再多的负累,在这温煦的阳光下,也完全被蒸发掉了。此时若川,只感到身心俱畅。
(待续)
日期:2011-11-11 21:39:11
他想,平日里听这首老歌,都是些粗俗的中年汉子在唱卡拉OK,听着都像是些荒腔走板,总不大明白这类歌子有什么好?现在听六莲唱来,却是格外地清纯,想必是从她老爸那儿学来的。当年吴老伯他们唱这歌的时候,也就是六莲这般大年纪。歌调为心声,原也应是有感而发的,歌词里所谓的“天涯”,恰恰就应验在这个中国最南端的海岛上。一群城里的中学生,懵懵懂懂地闯过海来,怀着对生活朦胧的爱意,不知道前程是祸是福,那种“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情形,是自己这后来人无缘体会得到的。
如此想着,心中便不免头绪纷纭,惊奇在两代人身上,对美好的渴求竟有如此的一种延续。正想着,忽听得六莲在前头咯咯地笑:“白助理,你也唱两首我听呀!”若川便想了一想,自己肚内的歌儿本来就没有几首,那些当红流行的,像是《心太软》、《样样红》之类,若要唱起,又与环境太不相符,于是推辞说:“我不行,你唱得实在太好了。”六莲把嘴一撅说:“不嘛!我想听。”若川忽然想起在大学里爱唱的一首歌,于是就清清喉咙,唱了起来:“当春雨飘啊飘的飘在,你滴也滴不完的发梢,戴着你的水晶珠链,请跟我来……”唱到半截,高音就唱破了,两人便笑个不停。他忽然想到,刚才六莲的鬓发上,那点点的细汗,同样也是晶莹,那才是真正“滴也滴不完的发梢”。所谓的水晶珠链,在这山野里想来,是一种何等的奢华……
渐渐地来到老屋前。走过莲塘,若川看见,有些荷叶已经败了,这里那里的荷花均很稀落,显然是已过了节气。倒是中间有一株,显得十分特别,花瓣不似同类那样肥大,而是纤细如箭,次第张开,梗下有大大的圆叶浮在水上。若川便停下来,叫住六莲,指了指那花问:“那株荷花,为什么单单开得那么好?”六莲看看,便说:“那呀,可不是普通的荷花,是睡莲。”若川就惊奇了:“睡莲?”六莲说:“是啊,一到晚上,它就要睡觉的。”若川便问:“怎么睡?”六莲噗地一笑,说:“怎么睡?打呼噜睡么!”若川也笑了起来:“这丫头,调皮!”六莲便说:“到晚上,那花瓣都会合拢起来,第二天太阳出了,才慢慢张开,那就是它睡醒啦。”若川再端详那睡莲,确与左右荷花大不相同,气质上更超然了一等,便赞道:“好花呀!哪天趁月亮大,倒要来看看,它是怎样睡觉的?”
到了六莲家的老屋,见门上果然没有上锁,只是用一根铁丝闩着。若川一眼看见,褐色的门板上,有用小刀刻的一幅涂鸦,是一个穿裙子的小女孩,头上两个羊角辫,高高翘起。便问:“这是你吗?”六莲笑笑,说:“是长也长不大的我。”打开门,只见满院纤尘不染,那种洁净,几乎令人要屏息。六莲对若川说:“屋子里面黑,就在后廊上坐吧。”遂去屋檐下,拿了根一丈多长的竹竿。若川奇怪,问道:“做什么?”六莲说:“给你打一点龙眼下来。”若川向上看去,竹竿顶端是一柄小镰刀。六莲手脚麻利地打下了几根树枝来,摘下足足一盆龙眼,洗了,给若川端上来:“吃吧,是小龙眼,很甜的。”她又拿起一颗,在自己眼睛上比了一比:“要是有双龙眼,就好了。”若川说:“还嫌你眼睛不好?”六莲就说:“有了龙眼,一眼就能看清好人坏人呀!”
这时,小黄狗呜噜一声跑出来,见了若川,便跑到膝下来亲热。若川一边逗着狗,一边问六莲:“这狗,有名字吗?”六莲一本正经地说:“有。你叫老白,它就叫小黄。”若川疑心六莲在开他玩笑,却见六莲并没笑,便犹豫着喊了几声“小黄”。那小狗听到,却无动于衷,六莲立刻笑得前仰后合。若川知道上当,也开心地大笑,然后说:“它样子不好看,我以后就叫它‘阿丑’了。”说罢,就“阿丑、阿丑”地唤起来。那小狗懂得人意,立刻往前蹿了蹿,蹲下,一喘一喘地望着若川。六莲拍着掌说:“你看,它跟外人从来不亲的,唯独跟你亲。今后,就叫它阿丑了。”若川吃完龙眼,望了望屋门里边,说:“带我进去参观一下吧。”六莲说:“都是些黑洞洞的屋子,有什么好看?”嘴上虽是这样说,却立刻起了身,带若川进了去,在三进大院里看了一遍。
(待续)
日期:2011-11-12 08:44:06
这老屋,无怪当初让若川吃惊,它是由上好的青砖砌成,处处严丝合缝,不似别家的屋是用火山石垒的。院门上的过年春联,依然火红耀目,在一片青灰色中,像是炯炯不熄的目光。那老屋院门内的照壁,画的是“麒麟送宝”,已斑驳脱落得难辨色彩。正屋的檐下,有“含英咀华”四个大字,不知在什么年代被铲掉,只隐隐留了些痕迹。房脊两端,兀自立着残缺的吉祥兽——鸱吻,上面虽有青苔漶漫,但仍掩不住当年的高贵气。
进了堂屋门,见屋顶上的黑木桁条,要比别家多出一倍来,间架也就格外大,气势了得。再细看那大梁,起码也有百年的寿数了,中间有一截的颜色完全是乌黑的。六莲见若川疑惑,就说:“这屋梁被烧过,是日本鬼放火烧的,但是怎么烧也烧不坏。”若川心里就颤了一下:这个看来恬然的小村,居然也遭过这样的磨难!若不是触到这些瘢痕,很难想得到,祖祖辈辈的乡民,就是这样颠仆过来的。他们劳碌、忍耐、担惊受怕,无外是为了让子孙有个永久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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