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岁》
第6节

作者: 既然在人间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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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请坐!”池野浩男微笑着对刚刚进门的吴菊隐说。
  “谢谢池野君,”吴菊隐谄媚的笑着,一面把一叠写得密密麻麻的稿纸呈上去,“这是您让我写的,关于日后北平报界具体指导思想和操作方针的报告。”
  池野浩男接过来随手翻了翻,抬起头说:“好,吴,你一直做的很好。”
  “应该的,应该的。”吴菊隐连忙回应着。
  “对了吴,你们北平留日同学会里面应该有一个叫沈时轩的,这个人你认识吗?”

  “沈时轩?哦,知道,知道。”吴菊隐确实认识沈时轩,但也只是认识而已。早先在留日同学会里见到沈时轩时,吴菊隐也曾主动跟他搭讪过,但很快就发现这个人木讷拘谨,不会有什么好前程,便不再去接近他,充其量再见面时点个头就过去了。后来,沈时轩干脆就不再出现在同学会里面,这个人又没有什么格外引人关注的地方,渐渐的大家也都不再提起他来。今天要不是池野浩男问起来,他几乎快要记不起这个人了,但不知道池野此时忽然问起沈时轩来是什么用意?

  “呵呵,池野君,沈时轩这个人脑筋死板,怕做不得什么大事情,所以我也从来没有跟您提起过。怎么?您这是想,请他也出来为皇军效力?”
  “不,不,”池野浩男轻描淡写的说,“这个人曾是我父亲的同学,是我父亲向我提起他。”
  “哦,是这样啊,没想到,老沈还这么有福分。”吴菊隐继续谄媚的笑。
  “那么你知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哎呦,这个我还真是不清楚,只知道他在中国大学教日本语,要不,我到中国大学问问去?”

  “不必。”池野浩男摆摆手说。他一个日本陆军宪兵特高课课长,这点子小事情显然不用费那么的大周折。
  所以当天下午,他的汽车就停在了白塔寺北面的一片胡同前。
  那天是礼拜天,沈时轩刚从外面回来,才到大门口,儿媳妇刘月如刚好从院子里面走出来。
  “爸,您回来了。”
  “出去呀?”
  “家麟这孩子大半天儿没见着人影儿了,不知道又疯跑到哪儿去了,我妈让我找找去。”月如说着就走向了胡同口。
  沈时轩进了大门回身轻轻掩上,大门正对面是一块狭长的用做堆煤的空地,右手是一个垂花门,正对着影壁,绕过影壁就是院子,三间南屋和一间西房,厨房在靠近影壁的那一边。
  进了堂屋,赵君竹见老伴儿回来了,赶忙起身接过沈时轩递过来的皮包放好,沈时轩就开始四处找寻,“心璧呢?”
  “去文娟家了。”

  “外面乱哄哄的别让她乱跑了。唉,文娟一天到晚喳喳呼呼的,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你看你,心璧和文娟打小一块玩儿大的,亲姐儿俩似的,知根知底,怎么文娟又不是了。就算再不是,总比凤鸣强吧。”赵君竹埋怨着丈夫。
  “哼,凤鸣?还能跟凤鸣比!”沈时轩摇摇头,接着说:“眼下时局越来越乱,外面学生见天的在街上演讲,号召把日本人赶出中国去,可明摆着日本人是一定要进城的,现今把丰台也占了。”
  “可不是!”赵君竹无奈的应着。
  “一定得好好嘱咐心璧,既然是学生,就得好好念书,旁的事情咱们不掺和。”
  “心璧不是那不听话的孩子。”君竹说。
  “嗯,我看跟文娟一块时间长了就不好说了。让她念中国大学,她非得跟人家一块考燕京去。”
  “东蚕茧胡同在哪儿啊?”池野浩男扫着眼前一片片的房子问中村由介,中村也一脸茫然。中村由介二十出头的年纪,从池野浩男第二次来中国起就跟着他了,为人忠诚可靠,所以池野浩男虽然严厉,却很少对他发脾气。
  中村回头看着司机吉永茂,吉永撇撇嘴说应该就在这附近。池野狠狠瞪了他们一眼。
  这时一个美人从前面胡同儿口扭出来,花旗袍,长卷发,齐刷刷的假睫毛,大红的嘴唇和指甲,手里拎着个小包,随着身子前后一甩一甩的走过来。看到这几个西装革履的人就放慢了脚步,扫了一眼就把目光停在了池野浩男的身上,从上到下打量了几个来回,觉得这男人通身的气派,于是刚才还是一脸的骄横,这时候已经换作满眼狐媚的望过来。
  那美人一步三摇的扭过他们身边时,中村很客气的问:“请问,东蚕茧胡同怎么走?”中村是在奉天长大的,中国话也算流利。
  那美人听到问她就干脆停下脚步来,眼睛盯在池野浩男脸上,侧着头一脸妩媚的问:“东蚕茧找哪家儿啊?”
  “沈时轩。”中村回答。
  美人依旧盯住池野浩男不放:“哦,找沈教授啊。”就只管盯着,再也不说话,那眼神倒像是在调戏池野浩男了。
  池野浩男一向反感这样没教养的打量,何况还是个女人,但他只是不露声色的背着手站在原地。

  “我在问你!”中村不客气地厉声喝道,把个美人吓了一哆嗦,这才侧过身来看看中村,然后回头指着刚才自己拐出来的那条胡同儿口说:“那就是东蚕茧,进去右手第一个门就是沈家。”
  “谢谢。”池野浩男微微点了下头,便径直向胡同口走去。中村返回车上取带来的礼物,然后快步跟了上去。那美人站在那儿看着他们拐进胡同去才继续扭着拐上大路去。
  赵君竹听到有人拍门,以为儿媳妇回来了,就赶着去开,一见面前站着两个陌生的年轻人,就以为是他们找错了院门。
  但池野浩男一眼就认出了赵君竹,高兴的叫道:“伯母,您好啊!还认识我吗?”
  赵君竹只觉得眼前这人一脸的霸气似乎在哪里见到过,但一时竟也想不起来。
  “我是浩男呐!”
  赵君竹依旧不得要领。
  “我是广岛池野家的浩男啊!”
  日期:2013-06-08 22:06:42

  《残岁》 第一章 (二)
  “哎呀,浩男,怎么是你呀!”赵君竹终于认出来了,先是惊异,尔后就喜出望外,忙不迭的往院子里面让,“快进来,快进来!”一面向着屋里高声叫着沈时轩,“时轩,你快出来看看,是谁来了!”
  沈时轩出了屋,看见君竹带了两个年轻人进来,就在眼镜片后面眯起眼来上下打量着,也觉得像是在哪儿见过,可还是没认出来。
  “哎呀,这是广岛英哲家的二小子池野浩男呐!”
  “哦呀,”沈时轩这才恍然大悟,“我说看着这么眼熟,敢情是浩男你呀!”说着满脸欣喜的上下打量着池野,“这怎么敢认,我们离开日本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孩子呢,这会儿都……”
  “哈哈,伯父您好啊,我看伯母一点都没有变,但您可是老多了!”池野也欣喜的看着沈时轩笑。

  “怎么能不老,都是老太婆了。”赵君竹乐得合不拢嘴。
  “就是,怎么能不老,都快二十年了。”沈时轩笑得眼睛眯成了一道缝,赶忙把池野浩男让进屋里去。
  中村把手中的两瓶“松竹梅”的花雕酒,几块上好的缎子布料放在桌上,池野浩男就抬手示意他出去等。中村低头“嗨”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那架势把屋里的老两口都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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