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熊燃正为金克寅家属上访的事苦恼。按照熊燃的说法，金克寅在刑拘期间死在看守所，严格意义上说，任何人未经法庭审判确定有罪之前，都应被假定为无罪，即便他死前做出过有罪的口供笔录。

　　我不理解地问熊燃：这个案子不是早都移交给以许静波为组长的专案组了吗？熊燃叹口气，无奈地说：领导指示专案组破案辛苦，嫌疑人在押期间出现意外，属一时疏忽，全局要树立大局意识，后续安抚家属工作由我负责。这没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明明是破案时出现新的命案，可由于许静波是副局长，烂摊子还得熊燃收拾。
　　熊燃告诉我，其实天淼集团已经树倒猢狲散，并没有律师愿意出面为金克寅讨说法，只是金家人一时咽不下这口气，每天到公安局去闹。若是换了别人处理这件事，在把金克寅的认罪口供和法医的自杀鉴定复印件拿给家属看后，金家人再闹，早都把她们送劳教所了。只是熊燃一直没忍心那么做。我知道熊燃除了同情金家人外，其实心底一直对这个案子有自己的看法。
　　我宽慰他：反正案子不是你办的，人也不是死在你手里，现在结案通报会都开过了，上级和市里都定了性，你管那么多干什么。熊燃舒展了一下眉头，转移了话题：你最近怎么样？我回答：挺好的，你们结束了对公司的调查，公司运转正常。熊燃停下筷子，看着我：你今天光为请我吃饭？我笑：答谢熊队帮我推荐工作啊，K总看你的面子待我不薄。他举起酒杯和我碰了一下：得了吧，我是真希望你尽快振作起来。你有过当网络五毛的经验，到老K的公司正合适，别看这小子云里雾里挣了大把钞票，可也算本分生财，除了这次牵扯进方易石的案子，还真没把柄落在警方手里。

　　我把杯中酒喝下，夹了一口菜，慢吞吞说：那是以前，以后可说不上了。熊燃不解地看着我。我慢慢吃下那口菜，无辜地看着他：前几天，许静波把老K叫去协助调查，可只问了他十分钟与案情有关的情况，却问了他五十分钟我的情况。熊燃右眼皮倏然跳动一下，一言不发地将杯中啤酒一饮而尽。
　　日期：2013-05-03 22:22:08
　　十八、复仇
　　一大早，通往南山方向的道路就布满了警力。两辆警车停在进入南山公路路口，逐一检查通行车辆。我观察了一下，可能因为南山脚下座落两个乡村的缘故，他们没对农用车辆和骑电动车、自行车的人进行检查。

　　今天我开的是老K的车，警察查看了我的驾驶证、行驶证后，挥手放行。一路过去，每隔几里就有一个警察立在路边。由于领导的车队尚未到达，这些站在路边的警察显得极不耐烦和吊儿郎当，有的不停撕拉手上的白手套，有的摘下帽子东张西望，还有的干脆捂着口鼻做痛苦状。也难怪，作为官僚体系的最底层，这些戴着大盖帽的马路吸尘器常常沦为权力的附庸。什么维护公共交通秩序，保护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都是写在报告里的空话套话，很多时候，他们的真实使命只是给官员撑面子，给领导当马仔。

　　公路途经十几公里处的南山山麓，宽阔的岔路口停着更多的警车，里面禁止农用车、摩托车、电动车和自行车进入，每辆进入的车辆除出示相关证件外，还需要出示印有三井签名的请柬。车子进去后，跟随会馆保安的引导车开进会馆正门，将车泊进门前停车场。我粗略算了一下，这个停车场至少能停100辆车，现在虽然刚刚9点，却已停了近一半。看来，今天参加云水会馆剪彩仪式的嘉宾不会少于200人。

　　车子停好后，立刻有引导员过来带领持有请柬的嘉宾步行进入会馆大厅。大厅分东西两部分，东侧较大，是持普通会员卡会员休息处，西侧略小，是持贵宾卡会员休息处。休息室门口，两名面带微笑的美女服务生验过我的贵宾卡后，礼貌地鞠躬致意。贵宾室里又分两部分，一部分是吧台式半开放式空间，中间环形吧台，吧台四周有高脚椅，里面有女服务生随时提供各式饮品，会员也可自己动手调制。房间另一部分是一排存放球具的壁柜，壁柜对面是两排沙发，每两个沙发中间一个茶几。

　　我把随身带的球袋放到24号壁柜里，这个壁柜对应着老K的24号贵宾卡，然后走到吧台那边要了一杯柠檬汁，坐在高脚椅上慢慢喝起来。不断有客人来到贵宾室，大多是本市的商贾巨富，他们有的如我一般独来独往，多数是三两人说笑着结伴而来。不一会儿，吧台边便聚了大半圈人，我看怎么也有100多人，心想这个会馆肯定不只一个停车场，要不然算上普通会员休息室的人员，现在总人数应该超过300人。

　　我看了下表，请柬上注明剪彩时间是上午10点18分，可现在已接近10点，仍然未见到三井和C等政府官员的身影。难道这个会馆还有另外的通道直通球场里的剪彩现场？正当我琢磨时，吧台里传来一阵嘻笑声，一个会员正与女服务生用日语打着招呼：空妮七瓦！空妮七瓦！（日语：你好）女服务生礼貌地九十度鞠躬，谦恭地回应着。吧台外一个男士大声起哄：行啊，吴博，我们坐这么久也没发现这个服务生是日本人，你怎么一下子就认出来了？吧台里，与女服务员打招呼的男人回过头，扶了扶无框眼镜，笑而不答，这个人正是易石集团副总吴博。

　　作为方易石的得力助手，吴博是留日医学博士，曾与方易石老婆就读同一所医学院校。方易石老婆毕业后嫁给了身家亿万的方易石，吴博在新加坡打拼几年后，也回国加盟了易石集团，一直帮助方易石打理易石集团最重要产业易石药业。虽然年过四十，学识渊博，风度翩翩，可吴博一直单身，甚至连女朋友也没有，因此被很多人怀疑是gay。我心想，看他刚才主动搭讪日本美女的情形，对异性还是有感觉的。

　　日期：2013-05-05 15:15:22
　　这时，休息室门口传来女服务生谦恭的问候，两个西装革履管理人员模样的人一前一后走进来。走在前面的个子不高，40多岁，唇边留着小胡子，一看就是个日本人；后面的略年轻些，长得很帅，脸上挂着职业性微笑。
　　小胡子环视众人后，在休息室门口站定。跟在他后面的帅哥清了清嗓子，高声向大家介绍：各位嘉宾大家好，这位是会馆执行董事小野先生。帅哥话音一落，小野脸上立即挤出一丝笑容，向着屋里众人深深鞠躬，然后用生硬的汉语说了句欢迎大家光临，接下来用日语说了一长串，说完后看向那个年轻人。年轻人立即会意，微笑着翻译刚才小野说的那些客套话。最后年轻人说剪彩仪式马上就要开始，请大家移步。说完他和小野礼节性冲大家点点头，做了个请的姿势，带头向休息室外走去。

　　往里走不到100米就是球场草坪，顺着山麓丘陵地势绵延开去，碧绿一片，远处草坪一侧是南山河。应该说这片土地确实适合建高尔夫球场，有山有水，地势平缓有致。三井正是看中了这里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才投下巨资。彩虹门搭在L形的发球台旁，很多工作人员和球童早已候在那里，周围三五步一名警察和保安。我仔细在人群里搜寻，终于在一群穿蓝色工作服的搬运工里找到了大铁的身影。他正与一名球童一起用球场专用电瓶车将一些彩色绶带、充气泵运过来。看到我们百十号人呼拉拉走过来，大铁停下手里的活，向这边张望，很快他便发现了人群中的我，他抬起右手，假装正了正帽檐，向我做了个OK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