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莲——那一段纠结的情爱与利益》
第42节作者:
清秋子 日期:2011-11-24 08:02:37
霍半从马寡妇手中,夺回了鳖场这个“失地”,着实让他得意了许多日。近一年多来,新崛起的马寡妇咄咄逼人,在霍家的地盘上攻城掠地,先是夺去了半数以上的养鳖养虾户,又钻头觅尾推广“公司加农户”,拉走村里的种蕉户,这哪里能够容忍!为了去掉这块心病,他谋划了多时。自古以来,强龙就不压地头蛇。外地人跨海,到这地头上来抢肉吃,就是坏了规矩,主人家怎么可以拱手相送?况且还是个没有什么根基的妇道!若放在从前,霍半早就派族人把她给打跑了,但现今这法子轻易不大敢用了,那些电视台和报社记者,专门就搜集这些事情,一嗅到气味,就要给弄去曝光。对这妇人动硬的,反而要坏事。在与马寡妇的拉锯战中,霍半最恼恨的是,自己每每处于守势,难以招架。马寡妇的挑衅,不受什么乡谊的约束,纯粹是拿利益来诱惑。利益在如今时代是屠龙刀,百战百胜。部分乡人不坚定,倒戈了过去,那不是仅凭队长的威势,就能拉回来的。
当然,夺回鳖场,只是他谋略中的一小步。在他霍半看来,鳖场的小郭算是一条强龙了,看低了土地公,生意偏要拿给马寡妇去做,他霍半用尽了各种招数,也没能让小郭回心转意。直到乡人挖路闹事,才算是顺手解决了这个问题。这盘棋,走出这一步,也就活了。鳖场倒向哪一边,对全村也是有示范作用的。如今大胜一局,他还要穷追猛打,直到把马寡妇的势力赶到海里去!为此事,霍半与县城的东北客商反复谋划,说好由双方出钱,趁中秋之前,请个琼剧团来唱一场大戏。一来是为笼络人心,二来也可造一下声势,让她马寡妇闻风丧胆!
霍半的这一决定,给乡人带来了意外的惊喜。霍半与马寡妇两边,倾向谁的问题,亦即姓霍姓马的问题,乡人根本不在意。人们所关注的,是在这乡野里,终于能听到锣鼓敲响了!多少年来,村里谈不上有什么声色之娱,年幼一些的,竟不知道电影为何物。上一次请戏班,都还是八年前的事了。现下堪堪要来到中秋节,有这喜事,岂不是好!中秋这个节日,本地人一般并不重视,八月十五那天,不外是买两块月饼给小仔分尝,晚上再在月底下燃一柱香,就算了事。今年因为有戏班子要来,岭下人家就坐不稳了,看吧,家家心旌摇荡,阖门欢笑,竟有了一种重要节日前的气氛了。
村里请戏班来,演戏就在祠堂前的广场上。这里,原本是个生产队的打谷场,公社一解散,谷场便做了休闲之地。当中垒一个砖石台,竖几根铁杆子,就是大舞台了。平日难得召开一次的村民大会,也在这里开。即将登台的戏班子,是从“琼剧之乡”大致坡请来的,六千块钱一场,外加一餐鸡鱼宴。这样的价钱,若不是东北客商赞助,村民们是万万出不起的。想想八年前,一场戏的价码,不过才六百块钱,那时的谷子又好卖,集资演场戏,乡人还不至于肉痛。那年月的情形,人们聊起来,都像是多年前的旧事了。
消息传到鳖场,工人们立时活跃起来,在这捱一刻是一刻的日子,突然就有这等好事,不啻是天上掉馅饼,不吃白不吃。若川与小郭交换一下眼神,没说什么,可心里都清楚:这是霍半在庆功——他打败的是谁?是我们!小郭摇着头苦笑,招呼大家说:“兄弟们,演戏那天,早早收工!”工人们就哇一声喊起来:“可以看妞儿啰……”互相捶打嬉闹一阵儿,自去欢喜了。私下里,小郭便对若川嘀咕:“你看,同一个霍家,出两样人。老天爷是啥心思,没得猜呀!”
(待续)
日期:2011-11-24 13:47:41
32、沸腾
大戏选在八月初十晚上开锣。下午,剧团打前站的人早早就坐了一辆货车来,把戏台打扫干净了,又在铁架子上捆捆扎扎,拉起了大幕,把灯光也试好了。若川在炮楼上养伤,闲得无聊,也跑来看热闹。广场上,一群小仔正围住剧团的车,又拍又打,欢喜之至。见若川吊着胳膊走过来,立即就起哄,齐声唱道:“白助理,助理白……一个跟斗栽下来。”若川听了,想起了往事,在刚见到六莲的那一天,六莲就说起过这首童谣。看来这个童谣里,也有先知先觉的成份在内,“一个跟斗栽下来”,一语成谶,竟让小仔们给说中了。若川哭笑不得,看看吊带,觉得自己真够惨的——仗还没打,就先成了残兵败将!
围着戏台看热闹的男男女女中,若川一眼就看到,穿粉红褂子的马寡妇也在内。若川就忽然生出些歉疚感来,想躲一躲。不想马寡妇眼睛尖,远远地一扬手,粗声大气地喊:“慢点儿走哇,民女有话说!”见躲不过,若川只好停住脚,心里就扑通扑通打鼓。马寡妇凑上前,笑吟吟地招呼道:“白助理,你好兴致!带着伤,还亲自来看戏。”她这话,惹得若川直笑:“马经理,可惜了你,一肚子的文才,你才应该上舞台呢。近来生意,还好吧?”马寡妇快人快语:“我好不好,其实你们最清楚。”若川见她说话句句带锋芒,只好忍让,说:“有些事,我们也是不得已,你要包涵才是。”马寡妇就仰脸笑道:“你是读书人,脑子不可能糊涂,偏偏就办了糊涂事,那自然是有难言之隐。对不啦?”听马寡妇这样说,若川吃了一惊,觉得这妇人太犀利,这样子说话,一点儿面子也不给,怎能招架得住?于是便说:“日久见人心么!你马经理,也不会在乎一个小小的鳖场。”马寡妇就收敛了笑容,说:“你这话,就不是真心了。我不靠小打小闹,靠什么?我就是一点一点扩张。那霍半,是个蹩脚货,挡不住我的。我现在就让他发烧,到最后,迟早烧死他自家!”马寡妇说罢,不卑不亢,跟若川道了再见,昂起下巴走了。若川想,平日里只看到这妇人一肚子机巧,不曾想,还真是有些锋芒,无怪人都称她“女张飞”!若川在心里,对马寡妇就起了几分敬畏。
下午鳖场早早就收了工,待若川看热闹回来时,众工人正围着井台洗涮,一派欢天喜地。洗罢,也都学着乡人,换了光鲜衣服,只待夜饭一吃完,就去看戏。正在这当儿,六莲跑了过来,一进门,险些与若川撞个满怀。六莲脸上飞起一团红,躲了躲,就急急地对小郭说:“你们怎么还慢腾腾的?快出两个人,先搬凳子,去占位置。”小郭觉得稀奇:“还要占位置?”六莲嗔道:“在乡下看过戏么?现在不搬凳子去,等下,就只看人头吧。”老金闻言,从屋里冲出来,一拍巴掌道:“对呀!这年头,不抢还能得到啥?快走快走。”他打量了一下六莲,故作惊讶状:“小妹吔,是你么?你若不说话,我眼睛都花了,还以为是剧团的七仙女哩!”六莲给了老金一个白眼:“你眼睛不花,心花了!我不跟你说。你留着精神,去跟马寡妇交流吧!”众人一阵哄笑,便纷纷搬凳子去了。
下午三、四点钟的样子,村里街巷上,人就开始熙熙攘攘。广场上,眨眼间凳子就密密麻麻摆了一片。前面一排,是给镇领导留的,摆了茶几。茶几上,有茶杯、茶壶、果盘、瓜子碟,还有雪白雪白的毛巾。戏场内外,是一群霍姓的少壮在打下手,帮剧团美工搬这搬那。霍半本人,则在家中张罗杀鸡宰羊。此时霍家的院子里,先就已经沸腾了,忙得人仰马翻,霍半把嗓子都喊哑了。三个灶头,炉火烧得轰轰地响。灶台上只见青红白黑,满盆满碟。白肉、鸡鸭、青菜、海鱼,堆得像小山一样。空气中弥漫的,是油烟味,是生鲜味,是那浓浓的人气。霍半唯恐有什么不周,进进出出,不断在乱骂:“你们是跷脚的么,动作这样慢?看我是门神老了,不捉鬼了,是啵?”忙得汗流浃背的妇人们就叫苦:“阿叔吔!就是铁打的人,也要歇息一下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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