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灯光明亮的主席台上坐满了校领导,还有几位老师代表,大约有十来个人。主席台是临时用几张长方形桌子搭起来的,上面铺着暗红色的天鹅绒桌布,摆在上面的是两个麦克风,还有一排带盖的白色瓷杯,上面隐约有淡灰色竹子图案,大会在庄严的气氛中开始。
我在下面偷偷看《钢铁是怎样练成的》,那是我前几天在新华书店买的,一直没有时间看完,趁这次学校没有安排我在大会上发言,我就打算在下边看书。台上的会议内容大概知道就可以了,只要回去能按要求写出心得体会就行。
坐在我身边的曲晓景总是分散我的注意力,“沈云舒,一会借我看看行么?”见我不回答,她又说:“你小心被班主任看到。”我气愤的看她一眼,正发现前后左右都投来探寻的目光,她是怕别人不知道,她比我还着急看那本小说。“谢谢提醒,我不看完不会借给你的。”我有点恶狠狠的说。
我左耳听着大会的内容,右耳听着曲晓景在一旁唠叨,眼睛飞快的在书上扫过,余光还要防备班主任田老师的身影会不会过来,心思还有一半在游离,昨天田老师在下午第二节自习课时悄悄走到我身边,小声说:“沈云舒,明天学校召开欢送毕业生誓师大会,你还要代表我们年级发言。这次可能代表的面大了,高中的也包括在内,你把发言稿写的精炼一些,热情一些。”说着她递给我一张写着几行字的提纲,“就按这几层意思写吧。别忘了写上代表全校在校生的字样。”
晚上我写了三页稿纸的发言稿,抄好。第二天早读时田老师走过来我从笔记本里拿出夹在其中的发言稿递过去,田老师轻微的愣了一下,继而摆了一下手说:“先放你那里吧,今天上午可能开不上大会了,如果开了,大概高中那边出一个学生代表发言,学校的意思是那样比较有现实意义,毕竟下一次就轮到了他们。”
我把写好的发言稿重新夹在笔记本里,田老师看了我一眼,挤出一个歉意的微笑,“学校的事谁也说不准,这个去年刚从师专毕业的年轻女老师嘟囔着离开了。
听到学生代表上台发言时,我忙抬起头,一个体态修长的男生,轻盈的跑向主席台,他穿白色衬衣米色长裤,白色运动鞋。浓密的黑头发随着他跑动的脚步有节奏的飘动。
上台后他快步走向麦克风,站在桌子后面从裤子口袋里拿出发言稿:“尊敬的校领导,各位老师,同学们……”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声音啊,带着清脆的浑厚,稚嫩的成熟。有一种魔幻般的穿透力,在会场回荡,几乎荡气回肠般的在冲击着我的心扉。
他的发言稿写的精彩精炼,热情洋溢。他抑扬顿挫起伏有致的朗读语调深深吸引了全校师生,台上台下一片寂静。
“你们是中华人民的优秀儿女,是建设祖国的栋梁之才……”经他读出铿锵有力朗朗上口,余音缭绕激动人心,催人奋进。许多年后他讲话稿上这两句话还时常真切的回响在我的耳畔。
他走下主席台时,我的目光一直随着他跑动的脚步,大致看清了他的摸样,他是高鼻梁,眼睛略长但不算大,是单眼皮,嘴唇线条棱角分明,总体给人干净清爽,内涵深刻的印象。
“这个男生是谁?”曲晓景的视线也一直随着他矫健的步伐,直到他坐回到他的班里去。
“程驰,我哥班的班长。”盛心平回过头来对曲晓景说。
“哦。”曲晓景目光飘忽着,若有所思。当她侧过脸看我时,莫名一笑,鼻子两侧的纹路都显得比平时深了许多,“怎么样,印象如何呀,我的班长。”“你说什么?”我有点气恼。“我看你没有看书,正好借给我吧。”她笑的有点邪恶,“不借。”我低下头继续看书,心思都在那个程驰身上。
我的情绪有些烦躁,心里乱乱的,不知道怎么会有那样的感觉。是因为学校没有安排我发言吗?是这个叫程驰的高二男生抢了我一回出风头的机会吗?还是真的惊讶以前不知道三中有这样的人才,这样想着,厚厚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便从我腿上滑落下去,马上要掉到地上的一刹那,被曲晓景手疾眼快的及时接住。我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板的笑着对她说:“看来你一直是伺机而动,接的可真及时。”她得意的说:“那是!”。说着她迫不及待的翻开了小说,边看书边和盛心平搭讪:“喂我说盛心平,刚才上台发言的那个叫程驰的男生,也不是长得多出众,有点大鼻子小眼睛的,可五官组合到人家脸上咋就那么恰到好处呢?你看人家那身材,那声音,那气质,真是无可挑剔。”说完她嗤嗤的笑着,惹得附近的几个男女生也跟着笑,“你什么意思啊?”盛心平笑嘻嘻地说。“该不是你有什么想法吧。”曲晓景突然抬起头来换了一副义正词严的表情,略微提高了声调:“我什么意思,人家会正眼看我吗?”她的话好像不只是给盛心平听的,“我是说……”她的话戛然而止。我感觉附近一些目光齐刷刷落到我身上,原来曲晓景正看着我,我因为气愤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日期:2011-02-18 16:20:23
之后大家都不说话了,好像在听大会的内容。
放学回家的路上我一言不发,曲晓景像做了坏事的孩子跟着我疾走,“大小姐,对不起。”快到我家门前时,她终于忍不住了,小声地说。
“我没有歹意,我不是故意出你的洋相,我们从小就是好朋友,方才我问了盛心平,她说程驰是去年从铁路中学转来的,因为学习好又有工作能力,来了半个学期就当班长了,他真的很出色呀。以后这样的人难碰啊。”
“我问你了吗?难碰不是被你碰上了吗?你思想太复杂了吧,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一个女孩子要自尊啊,再说我们才多大呀。”
“是呀,我们现在是不大,不过我们会很快长大的,就怕等你长大了程驰从你眼前错过了。”
曲晓景这个人总是强词夺理。
如果一定要弄清楚我从什么时候认识的程驰,就是那次学校开会他上台发言的时候,我感觉那只是我侧面认识他,他不可能认识我,虽然我是学校的学生会干部,大多数三中的学生都认识我,可程驰是去年才从铁路中学转来的,况且高中和初中还隔着一个操场,初高中两座楼相距几百米,所以别说是他,有相当一部分高中同学我也不认识,他就更不会认识我了。
所以几年以后我和程驰的那次对话,我说我早认识他,他不相信,他并没有说错,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我一直没有告诉他我是什么时候认识他的,尽管说清这个问题就是几句话的事,可我一直也没有说。
自从学校召开欢送七七届毕业生大会以后,我就一直没有再见过程驰,虽然偶尔会想起那天他上台发言的事,他动听的声音,他矫健的步伐,难忘的身影,也有过希望再见到他的愿望,但一直都没有机会再见到他。
我升入高中时,程驰应该高中毕业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学校没有再召开那样的欢送毕业生的誓师大会,大概是忙于抓教学质量,因为一九七七年春天,国家恢复了废除了十年的高考制度,高考的课题终于真正提到了学校教学工作的日程上来,一切空泛的会议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
新学期开始的时候我升入了高中,教室也自然换到了高中那座教学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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