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老师正在家里洗头发,她穿着宝石蓝低领毛衣,红色毛裤,蓝妮子面棉鞋,用一条厚厚的暖色毛巾不停地擦着头发上的水。她个子高挑,容貌清秀,大眼睛深沉美丽,鼻子小巧,嘴唇圆润,表情是我们最熟悉的腼腆。田老师一直是一副小女孩的腼腆表情,她边招呼我们坐下边拿梳子梳理了几下湿湿的披肩发。因为房间太小,我们只好坐在她的床上,她的床铺着军绿色的毯子,听说她的丈夫是一位军官。
她逐一问了我们的现状,最后无不担忧地说:“沈云舒,你在一中复课下晚自习总是一个人走,也不安全啊。”“我可能早晚要去一中复课。”听曲晓景这样说田老师的眼睛亮了一下,“那太好了。”“不过现在我还去不了。”“废话,那你说它干什么呀。”盛心平抢白了一句。“我父母不同意也没办法啊。要等他们想通了。”“那也高考了。”盛心平有点泄气的说。
从田老师家出来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曲晓景没有去一中,我几乎是两三天就去她家问一次,她父母还没有同意。下晚自习我依然跟着一大帮人快走,不管认识与否,只要知道是一中出来的学生,我就心里有底。可每次走不到一站地人就散了,黑暗清冷的马路上相距几百米才有一盏昏暗的路灯,把我疾走的身影拉得老长,偶尔身边跑过一条狗,我便吓得不知是跑还是停,我最担心的还是害怕遇见坏人,每天晚上从学校到家的那段二十五分钟的夜路我的神经都高度紧张,像一只惊枪的兔子,竖着耳朵壮着胆子急急赶路。
在那个特定环境那个年龄的我经历的担惊受怕,只有自己才知道其中的滋味。
并非我的父母不想接我,而是他们实在太忙了,有时我回去他们还没有回去,他们供我复读已是天恩,我实在不想给他们再添上晚上接我的负担。好在我心里有希望,曲晓景总是告诉我她快来了,快了,我就这样一天一天的坚持着,直到有一天下晚自习,我刚刚走到教室门口,一个高个子男生迎面叫着我的名字,“沈云舒。”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一瞬,我一眼就认出了程驰。“你认识我?”我故作镇静的说。“是啊,田老师介绍的。”“你现在可以回班里再学一会,过两个小时你在理科班门口等我,我们顺路搭个伴。”
日期:2011-02-22 12:33:07
程驰居然真实的来到我面前,他也来复课,而且还直接找到了我,主动说和我搭伴走夜路,我的惊喜无以言表。一时间我怀疑这件事是不是真的,但我的理智没有分毫的错乱,这的确是真的。此时头脑中只有一句话不断地重复,极像另一个我的声音,严肃的大声说道:生活中什么样的事情都可能发生,在不明白因果之前要冷静。
是啊,冷静才是我目前的根本,即使三年前我看着程驰从我面前跑过,瞬间生出特殊好感,那又怎样。那不过是我的感觉。现在就当他是一位旧日同学,搭伴走夜路的人,况且到目前为止我对他一点也不了解。这样想着,心里平静许多。
十一点刚过,我收起书包匆匆来到理科班门口,由于怕别人误会,我悄悄的站在走廊的灯影里。程驰准时从里面出来,他看见我礼貌的浅笑一下,“走吧。”他边说边用一只手整理了一下咖啡色制服棉袄的领子,一只手拎着书包,自己先快步往前走去。我发现他和三年前没有明显的不同,只是看上去成熟了一些。
到了外面,我等他去车棚取了自行车。十二月的夜晚十分寒冷,我下意识的把手插在米色呢子外套的衣兜里,冻得直打哆嗦,我们都穿着胶底条绒棉鞋,走起路来轻快敏捷,可我很快就发现我怎么样也跟不上他,总是相差一步,或许是他本来就不想让我跟上。这样想着,我便不再追赶他的脚步,我们之间一直保持着一步的距离。
几乎一路无话,到了我家门口我们停住,“我到了,谢谢你。”“不客气,田老师星期天找了关老师,今早关老师转达了田老师委托我送你回家的意思。你说母校两位老师的重托我怎么能不照办啊。”说完他骑上自行车,很快就消失在朦朦夜色中。
日期:2011-02-23 13:43:39
自从和程驰结伴以来,我回家的时间更晚了,这是因为程驰从来不在下晚自习之后马上回家,他要继续留在教室里学到十一二点,反正有他作伴,再晚我也不在乎。况且能留在学校多学几个小时也是我求之不得的事,以前我十分羡慕住宿生和一些男生,他们可以无视下晚自习的铃声,一直学到头昏脑胀,进不去任何东西的时候才肯离开教室,现在我也可以这样,心里不能不感激程驰。
北方的冬夜十分寒冷,特别是深夜的寒风,凛冽、刺骨,刮在脸上刀割一般。不用几分钟就会感觉身体快被冻僵了。
路上我们很少说话,困乏和寒冷使我们恨不能一步迈进各自的家门。
一贯自以为身体素质良好的我,终于挨不过如此的艰辛,病倒了。高烧,头晕,咳嗽,呕吐,胸腔疼痛,全身发冷,周身无力,虚弱,连走路都直打晃。重感冒和支气管炎同时肆虐,着实让我领教了病痛的折磨,我病了整整一周。
一贯忙碌的父母急得一筹莫展,他们谁也不可能请一周的假带我去看病养病。
父亲是区办公室的秘书,自我记事开始,他不是下乡下县几天几夜的出差,就是经常彻夜赶写材料,他文笔极好,被人称为才子,原来才子就要这样忙碌,在我幼小的心灵里就开始抵触这两个字了。
母亲在商业局任财会科长,兼主管会计。在我的记忆里,她终日伏在办公桌上,画圈、点点、拨拉算盘,枯燥、繁忙、劳累。我小的时候星期天她经常加班如果赶上父亲不在家,她便带我去她单位,我发现她打算盘的速度相当快,我胡乱摆弄算盘上的珠子,也远远赶不上她核算账目数字的速度。她几次教我打算盘,我都毫无兴趣,她根本不知道我那时就已经打定注意,长大以后决不当会计。
每逢月底母亲更忙,她要汇总辖区内近百个基层单位的累积账目,几乎要连续加几天夜班,我恰巧就在那个时候病了。父亲用自行车推着我去医院看了病,打了青链霉素,买回了一些药和水果之类的东西,然后就急急忙忙的出差了。
带我每天去医院打两针的任务,父亲委托给了他们单位的小于叔叔,小于叔叔三十几岁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老实忠厚之人。“你爸爸说你不能走路头晕是吧?”他的声音低沉略带沙哑,我轻轻点头,“那我就推着你去。”说着他让我的母亲扶着自行车把,他小心的把我扶到自行车后座上,“麻烦你了,她于叔。”母亲边说边锁好门,“不客气大嫂,你上班去吧,孩子交给我你放心好了。”说着他一只手扶着我的后背一只手推着自行车,顶着寒风踩着冻僵的马路一点一点的前行。
我虽然病的一塌糊涂,可意识还十分清醒,看着小于叔叔艰难的背影,心里很是过意不去,那时街上没有出租车,父亲单位里有几辆吉普车,是领导工作时用的,父亲不可能开口求领导用单位的车带我去看病,市里唯一的一辆1路公交车车站离我们家约有两站地,所以我只能坐着小于叔叔的自行车去打针。
小于叔叔每天两次带我去打针,四天以后,我爸爸回来了。
爸爸继续用自行车带我去医院打了三天针,转眼到了星期天,我感觉自己的病好的差不多了,就去曲晓景家门口叫她出来。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