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念之突然想起了什么,再次大叫,大熊,手向后抓去。
你们把她扶稳了,那张清秀的脸对其他几个人吼,转身跑了开去。返回时手里多了一样东西,毛绒绒的,是念之的大熊。
给你大熊,他将那只毛绒玩具塞给了她。
念之笑了,极其无力的那种。她看着那双火苗闪动眼睛,用耳语般的声音叫了一声“大熊哥哥”,将自己的手交给了那个人。那人紧紧的拽住了它们,用自己的温度想要温暖它们。
念之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抬了起来。她再次绵软,所有的力气已在叫出“大熊哥哥”的时候用完。她睁大了眼睛去看天空,无数的云朵在飘,没有自我的随波放逐。念之感觉自己便是那云。
他们将她放回了那张小床,纷纷离开。念之抓住了其中一人的手,不愿松开。来人蹲下身来,小脸红红的有汗珠滴落。他看着她,她却无视,闭上了眼睛。
让我睡会儿,她说。左手紧紧的搂住大熊,右手依旧拽着那个被她叫作“大熊哥哥”的男孩。
念之醒后才知道,头天晚上她一直发高烧,因为狂喊乱叫被请出女生宿舍,抱去了刘妈妈的小屋。而刘妈妈一夜未合眼,不停的给念之换额头上的毛巾,擦身降温,只到她完全退烧才离去睡觉。念之起床抢回自己的大熊的时候,刘妈妈刚躺下没多久。外面发生的一切她完全不知。
念之再醒的时候,天已黑透。刘妈妈小屋里的灯依旧亮着。
念之的右手在被子外面被另一只手噙着。她挣脱出来,那原本趴在她床边睡着的人也醒了过来。
他揉了揉自己眼睛,过来看她,眼睛里此时没有了火苗,只有温柔的光似水流淌。你醒了,那我走了,他站起身来想要离去。
大熊哥哥,念之对他叫。
大熊和哥哥,你只能选择叫一个,你选哪个?他站定,突然回头问念之。
大熊,念之想都没想再次出声。
他笑了,眼里有两团火苗重新跳了出来。
那年,念之8岁,被她叫作大熊哥哥的忆之12岁。
很多年后,念之总回想这段。她不能了解,当年为何不选择叫哥哥,而是选定了大熊。是因为忆之高大所至?又或不是,忆之虽然高大,但与念之一样都是极瘦之人,绝不可能从体型上给予念之任何安全感。难道8岁的孩子便已懂得那种无法言说的莫名情愫了吗?或许,他们与众不同的经历促成了他们心智的与众不同吧。
但那真的是一种情愫吗?忆之又真的在念之选择叫他大熊之后笑了吗?是那晚的灯光太过朦胧,还是记忆里的欺骗无处不在,妄自渲染涂抹乱了旧事里的真。念之默然。
日期:2014-03-08 19:52:47
身后有风吹来,谁开了门?念之回头,是书文,手里多了一把伞。
要下雨了念之,看你还没有回来有点担心,他解释,脸上有红云飞过。
这是个多爱脸红的孩子,念之在心里笑。她从口袋里掏出烟,抽出一支放到嘴上.哧,有火苗再次燃起,轻轻的送了过来。念之低头靠近,将手中的烟伸了进去。这次她没有闭眼,离得越近将眼睛睁得越大。她要看那火苗疯狂侵掠烟头的画面,直到那火将它们化为暗素颓然。
她抬起头来,满意的看着书文笑。火苗依旧在跳,跳进了那双清澈似水的眸子,让念之怔在了原地,仿佛某人的突然返至,让她不由得心乱如麻起来。好在只是闪念,书文灭了手中的那团,眼里的那团也就随之不见了。
谢谢,念之道谢,低头狼狈的平复心中刚过的万水千山。
我带你去寻宝吧,书文,再抬头时,她已平静。她笑着拖住书文的手往屋内跑去,直到走廊的尽头。
书文也笑,却不发一言,只是默默的跟着眼前的这个抽烟又发疯的女人跑。她拐左,他拐左。她上楼,他也上楼。前方不断飘来她身上的香,混着浓浓的烟味也掩盖不了那种遗世独立的感觉。应该是香水的一种,虽不是他熟知的味道,却可令他有种失魂之感。
脑中突然袭来某种欲望。他想放弃,放弃所有。他的书,他的朋友,他的理想,他的学位,他一切的一切。他想将自己放弃在这淡香里,随她去飘,去流浪,即便天涯海角。
眼前的女人终于停止了疯跑,他也停了下来。他的脚此时不是他的,是眼前那个女人的,那个只认识了短短时间的女人,掠夺了他的一切。
他们此时站在厂房的最顶端,一个平坦空旷的大晒台上。搬走之前,孩子们的被子褥子都在这里被暴晒。晒台上虽有围栏,却是很矮。平时这里总被锁着,因为害怕孩子们玩耍时摔下楼去。而此时,因为大部分的孩子都已搬离,便疏于看管起来。
念之将一直紧扎的头发松开,完全的散落下来。那满头的瀑布立刻像被禁锢多时的情人,纵情的奔涌在她的肩前。风吹来,瞬间化为黑绸靓缎。它们随意的飘动着,拉扯着,狂冲或回涌都是美丽,那清纯与妖冶的极致融合上演了一场绝美的演绎。
念之转过头来,眼眸中有朗星般的清亮,不着一丝流盼,极之专注的盯着眼前人。来过这里吗?书文,她问,声音很轻。
来过,他答,声音也同样的轻。
哼,肯定没有这个时候来过,念之笑,转开头去望向远方。
你怎么知道?他问。
嘘!别说话,看远方,光在淡,我们等。
好,书文不再作声。
他们的眼底是沙城的全部,他们站在城市的至高点,一览无遗的将这座小城尽收眼底。背后是南麓山,有山鸟长鸣呼啸而来。
这是风中的晚歌,齐奏合鸣的是南麓的丛林,念之轻轻的告诉书文。
话音刚过,背后传来了竹林,桃林,田野,草丛,落叶的沙沙声。此起彼伏,如同麦田一般一浪接着一浪,由远至近,再由近至远。那声音也是变化着的,正由小至大,直至气势磅礴,响彻云霄。天空此时落起了花瓣雨,还有叶雨,所有的落英缤纷由得那风的渲染藏满幻像。
念之的碎花裙在飘,空气里全是她的味道。山雨欲来风满楼,她轻轻的自语。
嗯,书文完全被眼前的一切怔住,分不清真识与幻觉的区别。他已没有了言语,只是完全的沉浸在身旁这个女人的疯言疯语里。那声音如此轻,如此淡,却也让他如此震惊。像某种读白,又或是简单的细语,有些忧伤,也有轻喜,昂扬顿挫间,处处都是画面。书文被那画面震惊。他在那声音里读到了不一样的世界,那世界让他不能自己。
念之在自己的世界里。风将她的长发鼓起,卷曲而倔强的在空中乱飘,挡住了她的双眼,她轻轻的拂去。她的眼神如此的专注,飘在远方,随着那渐渐低落的圆日,火红的一团在城市的尽头落去。
云层在变。变厚,变薄,拉扯,挥抹,羽毛,烈焰。尽其所能的妖娆。云朵也在变,轻翩间变成了五彩的霞光,那夺目的红,紫红,淡红,深蓝,浅灰,极致的艳,又极致的空。像湮灭前的烟花,知是一场告别,也努力异常的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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