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母亲的电话，姚千羽才知道女儿被前夫接走了。她知道母亲是在为自己报不平，怕前夫带走女儿是有去无回。可是一想到女儿的反常情绪，她就想：这样也好。只有让前夫亲自跟瀞儿相处了，才能证明她并非危言耸听。至于怎么改善女儿目前的精神状态，光凭她一己之力恐怕不够。毕竟，父母对女儿来说，少了哪一个都不行。
　　日期：2014-03-06 10:53:28
　　040
　　听到门铃响，周秀林急忙起身打开门。看到孙女儿的瞬间，她的眼眶就湿润了。

　　相比之下，林瀞几乎没做出什么回应。她耸拉着小脑瓜，一声不吭。刚才第一眼看到林瀞，林炜东就觉得这孩子有点儿不对劲。她老不拿眼睛看人，也不说话，仿佛对任何事物都提不起兴趣的样子。这时，他终于相信了前妻说的话。他们离婚对女儿造成的伤害，正在折磨她幼小的心灵。
　　周秀林抚摸着孙女儿脸蛋儿，发现她瘦得只剩下一对大眼睛了。眼巴巴盼望着见到孙女儿，不想却是这样。周秀林不禁得老泪纵横，她紧握着林瀞的小手，说，“瀞儿，我是奶奶啊！”
　　见此情景，林炜东急忙打圆场。他说，“妈，您别着急。这么久没见面，瀞儿可能是认生了。”
　　周秀林朝儿子挥挥手，示意他别再说了。随后，她就走进厨房，淌眼抹泪地准备晚饭。

　　林炜东把女儿牵到沙发上坐下，他拿起摇控器，打开电视。林瀞挺直腰板，看起卡通节目来。林炜东偷眼望去，女儿的坐姿与不说话时的神情，活脱脱一个小千羽。
　　假模假式地看了会儿电视。林炜东突然想起那天千羽说，除了老三，瀞儿谁都不搭理。于是他就说，“瀞儿，想三叔吗？”
　　听到这话，林瀞果然回过头，瞪大了眼睛。她仿佛在问，“三叔呢？”
　　见女儿有所反应，林炜东拿出手机，说，“我这就给三叔打电话，让他回来陪你玩。”
　　林瀞眼巴巴地望着爸爸，同时希望能快点儿见到三叔。可是号码拨出去，语音提示机主不在服务区。林炜东无可奈何地放下手机，摸了摸女儿的头发。林瀞从爸爸的神情中，已经猜到了结果。于是她又把注意力挪回到卡通片上了。林炜东望着女儿的侧脸，长而翘的眼睫毛微微眨动着，除此没有任何表情。八岁的小姑娘，怎么看都安静得太过份了。她仿佛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难道是抑郁症？”这样想过之后，林炜东不由得惊出一身外冷汗。转念一想，他又觉得不大可能，最起码林瀞还很惦记老三。接着，他又想，莫非真像前妻说的那样，女儿还在为他们离婚的事而生气？然后他又觉得，小孩子的气性应该没那么大。他就这么反反复复的乱猜。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见母亲张罗好了饭菜。
　　吃饭前，林爽爽也试了好几次跟林瀞沟通。但林瀞看都不看她一眼，就像对别人似的无视了她。刚坐上饭桌，林爽爽就忍不住说，“大哥，我瞧这瀞儿可不大对头，像是抑郁症的样子。”
　　虽然大家心里都猜着了，可只有林爽爽一个人说出来了。周秀林最见不得听这种话，她瞪起眼说，“吃饭都塞不住你的嘴，大过年的也没个忌讳。”

　　从小到大，林爽爽被母亲骂习惯了，所以也不真生气。她反而觉得自己挺有道理。瀞儿那与世无争的神情，活像姑子庙里的小尼姑。
　　同样坐在饭桌上的林瀞，像是完全与世隔绝了。不管大人们在议论什么，她只管填肚子。吃完饭，她放下碗筷，径直走到鞋柜边换了鞋，一声不吭地站在门口。那意思很明白，她已经完成应尽的“义务，”现在该回去了。
　　看到孙女儿那冷漠的样子，周秀林潸然泪下。林炜东递给母亲一个抱歉的眼神，连忙拿起外套，走到女儿身边。说，“瀞儿，跟奶奶和二姑说再见。”
　　对于他最后的努力，林瀞仍然无动于衷。
　　日期：2014-03-07 12:42:29

　　041
　　年三十的夜晚，多数人都聚在家里守岁，所以道路极为通畅。林炜东看着挂在车前镜上的相框，小林瀞笑得无比灿烂。而坐在后排坐位上的女儿，那曾经如星星般闪闪发亮的眼睛，如今却是空荡荡的了无生气。
　　想到还要面对前岳母的冷嘲热讽，林炜东转念一想，干脆把女儿送到前妻的住处。到了家门口，他才想起自己没有这里的大门钥匙。他正愁着不知如何是好，却见林瀞不动声色地挪开门边的花盆，拿出事先放在花盆下面的钥匙。打开门之后，依然将钥匙放回原位。
　　走进屋里，寒气扑面而至。按燃了灯，林炜东看到客厅里的摆设一如从前。女儿出生时在医院走廊上拍的那张全家福，也仍然放在电视机旁边的柜子上。那台电视机看起来十分破旧，顶上还蒙着薄薄的灰尘。电视机的对面，是几年前换沙发时新添置的茶几。摆放在茶几上面的藤编水果蓝里，只有两个已经烂掉的苹果。黄色的水渍流出来，在玻璃表面留下一小滩干涸的痕迹。
　　林炜东走过去，拿起相框，看着照片里那个脸上洋溢着幸福笑容的年轻男人，感觉已有些陌生。只有他手掌大小的女儿，现如今都快长成了少女。而站在他旁边的面带倦容幸福微笑着的千羽，现在也是跟他形同陌路。
　　刹时间，空气里涌现出悲伤的情愫。林炜东抹了下温润的眼角，推开女儿的房间门，发现她已不声不响地睡下了。
　　回到客厅，林炜东坐在冰冷的沙发上，点了支烟。他环视着屋子，记忆的潮水如洪水猛兽扑面而来。他想起当年为了买这套房子，把母亲的老底都掏空了。做生意周转不灵时，曾把它抵押给银行贷款。瀞儿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他也很清楚地记得，就是在他现在坐的位置，亲手签下了离婚协议书。
　　这时，门口传来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他连忙起身，看见前妻回来了。
　　“你怎么回事？这么冷的天，家里连暖气都没有。”不知是怎么回事，他就莫名其妙地发了火。
　　看到门口有林瀞的鞋子，姚千羽不动声色地走过客厅，去女儿的房间看了看，随后才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回到客厅，她不紧不慢地接了杯水，站在餐桌边喝着。
　　前妻那傲慢的态度，让林炜东极为不满。他气急败坏地冲过去，夺下她手中的水杯，“腾”地一下放在餐桌上。他说，“你什么意思？为什么不回答我的话？”

　　姚千羽用手梳理了头发。冷冷说，“我很累，没力气陪你吵架。”
　　林炜东的视线停留在她毛衣下面那起起伏伏的胸脯上，他知道她正憋着气。说到底，他还是忍不下她跟林玉颜在一起的事实。于是他一把抓起她的手臂，凑近她的脸，盯着她扑闪闪的大眼睛，却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何动作。
　　姚千羽异常冷静地说，“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怕你。”说着，她甩开林炜东的手，又说，“瀞儿本来一直住在姥姥家。那边有暖气。是你把瀞儿带回到这里来的。不过话说回来，我们挨饿受冻不是正是你想看到的吗？”
　　听了这些话，林炜东自知理亏。可就算女儿不在家住，这么冷的天没有暖气怎么行？他心里虽然是这样想，可表达出来就变了个味儿。他恼羞成怒地说，“我看你把瀞儿送到姥姥家去，就是为了跟林玉颜鬼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