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起锅吧。”玲花打断她们,免得战争升级。
落雪端着一大盆腊八粥,惜月端着碗筷跟在玲花身后朝花厅走去,刚拐过墙角便看到齐战在前院低着头来来回回地走。
“这么冷的天在外面走什么呢,也不怕挨冻?”落雪皱着眉伸着脖子张望。
“呦,你心疼啊?”惜月眨眨眼,暧昧地笑道。
“谁……谁心疼了。要是生病了,麻烦的还不是我……我们。”落雪坚决否定,但已蔓延到耳根的红潮早已出卖了她。
惜月斜睨着她:“你就装吧,看你装到什么时候。”
落雪还没来得及回嘴就看到曾毅从大门外走来,表情严峻,看到齐战迎上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怎么在这等?”
“海叔,还好吗?”齐战着急地问。
“恩,挺好。你带人把东院的几间屋子收拾出来,过几天,我们接海叔回家。”
“真的!”齐战几乎高兴得要跳起来,满脸喜色掩都掩不住,“我这就去。”话音未落,人已跑出数丈。
落雪小声嘀咕:“这还是那个整天绷着棺材板脸的傻大个吗?”
惜月不解地摇摇头。
玲花也纳闷:这海叔倒底是何人?只见曾毅黯然地抬头望了一眼天空,轻叹一声,朝房间走去。也许事情并不像他说的那样轻松。
“你们先去花厅,请各位将军去花厅用膳。”玲花转身对落雪、惜月吩咐道。
“是。”
看着她们走远,玲花也朝房间走去。
天色微暗,房中并未点烛,曾毅蜷缩在卧榻上看着窗外的天空发呆,玲花进来时便看到这样一幅场景,孤独,落寞,伤感,那是一个他自己的世界,谁都走不进。玲花在榻上坐下:“事情不顺利吗?”
曾毅转身半躺在榻上摇了摇头:“挺顺利的,虽然安阳郡王不待见我但到没有为难我。”
玲花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安阳郡王对曾毅一直很反感的样子,但他对自己好像也有一种莫名的敌意:“你得罪过他吗?”玲花忍不住问道。
“我就是想不起什么时候得罪过他。”曾毅无奈的苦笑,回忆自己小时候在皇林苑念书的日子,虽然两人不怎么说话,但也没有过争执,“也许他们这些文官天生不喜欢武官吧。”
“兴州的文官似乎特别不待见武官?”
“这也不能怪他们,兴州军中的武官与文官一向不和。”
“为什么?”
“这主要是与兴州王有关,兴州王一向重武轻文,对于勇猛善战,军功卓著的将领封赏丰厚不说,对他们的行为更是纵容。曾经有一个战功赫赫的将领当街强抢民女,殴打百姓,兴州府尹将他抓了起来。还没等他审讯,兴州王便派兵包围了兴州府衙,公然将人带了出来,无人敢拦。兴州府尹气不过派人上报皇上,兴州王污蔑他十八宗罪也派人上报皇上,驿站的马自然跑不过军马,皇上先得了兴州王的消息,下旨赐死了兴州府尹。从此兴州的文官大都忍气吞声,不敢得罪武官。水牢就是武官们关押战俘的地方,他们虐杀战俘时会让文官和百姓在旁边看着,许多文官都当场晕厥,以后更是不敢反抗。”
“难怪兴州王世子这么大胆敢在京都强抢民女,都是被他父王惯得。但他却小看了仕子们的势力。”
曾毅点点头:“他更是小看了京都文官的势力。诺不是有人想置他于死地,仕子们是不会知道这个消息的。”
玲花一向不喜官场上的尔虞我诈,也不想知道是谁敢违背皇上的意愿将消息透露出去,但显然兴州文官的好日子来了。
曾毅继续说:“安阳郡王接手兴州后押送没有被处决的高级武官三十五人回到兴州,如何处置全凭文官们做主,他们便被关入了水牢,短短两年时间就只剩下四人了。很讽刺吧,原本处决战俘的杀戮场却变成了自己的葬身地。”
“你……同情他们?”不知为何,玲花在曾毅的语气中感觉到一丝不满。
“对于不守军纪,祸害百姓的人我向来不手软,但并不是所有兴州武官都是那样的人,但他们却受到了同样地对待。”
“比如……海叔?”玲花试探性地问道。
曾毅没有诧异也没有否认:“你知道我为什么能这么顺利的生擒兴州王吗?”
“因为海叔?”玲花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海叔在兴州军中的地位仅次于兴州王,也是唯一一个坚决反对出兵的人,但兴州王的命令他又不能违抗。我的水上本领是他教的,没有人比他更熟悉我的计策,所以当我带人潜入朔望江,靠近主战船时就被他发现了,但他却当没有看见。我私下向皇上求了情,免了他的死罪,但他还是被关进了水牢,他没有争辩,因为他觉得这是对他背叛的惩罚。”
“所以……你有能力重建兴州水军,你向林修文提出那些问题只不过是想救出海叔?”
“这是最重要的原因,但也不可否认兴州水军将领的本事。”
“你们的感情很深!”玲花肯定地说道:“包括齐战。”
日期:2011-09-20 16:24
(三十)
齐战,海叔。曾毅几乎是在一天时间里碰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那时的曾毅刚满十岁,也是像现在一样寒冷的冬天,他和皇子们在温暖的房中上课,皇上身边的太监总管李德贵走进来将他抱起朝皇太后的宫中走去。曾毅有些别扭,他已经很久没让人这么抱过了,而且他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不需要别人抱。但看着李德贵严肃的表情,他不敢开口。太后的宫中坐着许多人,皇上,皇后都在,大家都用一种怜悯的目光注视着他,他有些害怕,跑到太后身边窃窃地叫了一声老祖宗。太后忍不住落下了泪,拍着他的背:“我可怜的毅儿唉!”
皇上拉过曾毅,严肃地道:“宁硕,给老祖宗磕个头,今天要送你回你父王身边。”
曾毅虽然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着他,但他很开心,因为他终于可以回到父王,母妃身边,再也不用呆在这个讨人厌的皇宫里,虽然他很舍不得老祖宗。磕完头,太后拿出一件披风给曾毅围上,正了正他头上的帽子。李德贵一手拿着早已收拾好的包袱,一手牵着曾毅朝西武门走去,太后想起身相送,却被皇上拉住了。
走在铺着厚厚积雪的甬道中,曾毅忍不住问李德贵:“李公公,为什么我可以回父王身边。”
李德贵重重叹了一口气:“因为你的父亲战死沙场啦!”
父亲?多么陌生的名字,在曾毅有限的记忆里,父亲就是一身黑色锦袍和扎的他脸生疼的青色胡茬。
西武门外,一支十几人的队伍穿着统一的黑色武服,腰间系着白色孝带,见曾毅出来齐齐跪下唤一声少主。
曾毅对这个称谓只有一点模糊的记忆,在王府中大家都喊他大少,因为他是曾家的大少爷,在皇宫中除了老祖宗喊他毅儿,其他人都喊他宁硕郡王,只有父亲的嫡亲卫队才会喊他少主。他坐上领头之人的马慢慢远离皇宫,回过头,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高高的围墙顶上目送他远去,直到身影渐渐消失……
曾毅原本以为很快就可以见到父王和母妃了,但他现在却站在陡峭的崖壁上,手上拽着粗糙割手的藤蔓,崖下深不见底,冷风阵阵,崖上不绝于耳的打斗声让他缩紧了自己的身子。不知过了多久,打斗声渐渐停息,他搓了搓冻僵的双手,抓住藤蔓爬上崖顶。映入眼帘的是被鲜血浸透的积雪,比将要落下的晚霞还要红。他在尸体横陈的崖顶上奔跑着,一边呼喊着护送他的郎叔叔,却没有人回答。他不甘心地仔细搜寻着一具具尸体,终于在距离他躲藏的崖壁一丈处的位置找到了满身是血的郎叔叔,他睁着眼睛看向崖壁,似乎在为不能护送少主安全回到桓亲王身边而自责。曾毅伸出手颤抖着轻轻合上他的眼帘,鼻子一酸,眼泪顺着冻红的脸庞滑落,滴在他的脸上。这是曾毅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感受死亡,血腥,残酷,在他幼小的心里烙下了深深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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