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一见这阵势，就想这女拳师有点添乱，把她搬开吧，却是个女流；自己往前凑吧，又怕进一步激怒了这个冬瓜脸的太岁，误伤了这个为自己挺身而出的好心人；一走了之吧，把人家扔这儿也有违自己的处世基准；出手跟苟胜较真吧，钟好象要响了。如果是自己独自面对一个理智已经出了壳的人，别说一个，就是一帮也犯不着自己过脑子再去琢磨一遍。在吕家人的眼里，这人生中最难对付的情感是焦虑，最好对付的是打斗。吕家人的功夫已臻极致，到了有感而发，有急必应的地步，只是眼前的境况让清风颇犯思量。

　　“当-----当-----当------”起床钟响了。清风的小脑就象被什么拍了一下，整个人就象一艘大船被一排大浪撼动了根基，他不由自主地晃了起来。
　　“一切都是假的！连这钟声听起来都不地道。”三只眼叫道。
　　“打他个奸妗子。”
　　“揍他个假球员。”
　　三只眼的人喊叫起来。
　　“就你的拳头是真的！”三只眼又来了一句。

　　此时的苟胜，已恼羞成怒，好象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他的本家婶子已经半拉屁股掉进了县中的门槛里。他把两个手的五指相互交叉进去，在胸前搅动着自己的手腕，眼睛深处冻结着骇人的光芒。
　　“你敢动他一下我看看！”小青用右手指点着苟胜的鼻子说。
　　小青的话还没落地，就把对方给点爆了。苟胜的右肘贴着肋骨催动右拳从小青的耳际钻过，直奔清风嘴部而去。拳到了清风的嘴唇，肘也到了小青的肩头，这苟胜开合腹肋，抖动丹田，拳和肘同时击中清风的嘴角和小青的肩窝。清风感到拳来了，想转动身躯却有点僵硬，只是把脸往左偏过去，但还是感到右嘴角木了一下，身子也出奇地软了下来。那小青，被苟胜的曲着的右肘挂了肩膀，象个折了翅膀的白鸽子一样，一屁股撞在了清风的大腿上。虽然清风拉住了她的胳膊，但小青还是跌坐在了地上。她一轱辘爬了起来，顺手从树杈上摘下一把宝剑来，把剑鞘往地下一跩，抡起闪光的没开刃的剑向苟胜劈去，嘴里骂道：“这后门错门的话也是你一个没掉光胎毛的孩子该说的？我先劈了你这狗眼看人的东西，回头我再给你爹娘赔罪。假如他们也是狗上嚼子胡勒勒的话，我就用这把剑连他们一块烩了。”

　　那苟胜一见婶子要给他玩命，心里就没了主张，抽身往同伙的身后直躲。苟胜的同伙，大多是胡须还没定型的毛头小伙，胳膊腿一打开，给肉做的垛墙一样，把苟胜挡在人墙后，小青只有用剑尖指点的份。清风站着没动，一层虚汗从各自的道上流了出来，晨风一刮，鸡皮疙瘩爬满了一身，立马就成了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年。一个宝钟在闪舅手里撞出来次次都能把我敲糊涂了，他平时都把功课做到哪里去了？

　　清风胡思乱想着，就见那苟胜隔了人群还在用手指点着自己，豆大的凤眼眨巴着：“今个俺们婶侄之间出了不睦，你就是最大的祸首；今天我第一次与人动手，坏了做人的品性，你就是天大的罪魁；我今生就有一个正当的爱好，入县中的资格却被你一个软如鼻涕虫样的球盲给取代了。你有能给我过来！要不是我婶子给你挡了这拳风，你此时早已趴在地上了！你们别拦着，再让他尝我一拳。”说着苟胜就一下一下地撞那人墙。

　　清风摇摇晃晃地站在风中，冲上窜下跳的苟胜一字一句地说：“穿了这身衣服，就惹下了你，实出我意料之外。在此重申一遍，我现在并不是县中的正式学生。县中是龙飞凤舞之地，岂是你我虾蟹之流能轻易驻脚的。你的说教倒成全了我要当县中学生的决心。我做不成县中的学生便罢，一旦有鲤鱼跳龙门的那一天，我也要先过一下你苟胜这个门槛。拳脚我是懒得给你比的，咱就单说这篮球，咱们俩总要分个高下，以正县中的名声，叫你知道这门口不让你进就有不让你进的道理，也让你知道我也不是浪得虚名。假如我在球场输给了你，那我就主动让贤，让秦家川收你至门下。这句话我说到做到，请大家做个见证。至于借打我却下狠手重创自家婶子，还一个劲地王顾左右而言他，不是磊落人所为。事情由我而起，请你不要为难你的婶子。”清风说完就往校门口走去。

　　闪练从校门里走出来，一眼看见清风嘴角游着血丝，脸色甚是憔悴，眼神极其的空洞，给病过一场，风大就能给吹倒的样子，就瞪大眼睛问：“有人打你了，你没说是我外甥？”
　　“先不提这个。你去看一下那个姑姑，别生出别的事来。”清风说完了，看到自己一提姑姑，那闪练就扔下自己，直奔小青身边而去。闪练看到小青下半身都是泥土，一脸的彤红，右手中的剑对着苟胜不断地指指点点，心里就明白了个八九不离十，旋风似的向苟胜冲了过去，却被一片强壮的臂膀给隔住了，随即是一个年轻人的抗议声：“干吗，干吗啊，欺负小孩啊？刚才不给你们说了，这街面上的事以后我们也要管一管，随便打人的事以后再也不能发生了。”

　　小青一把把手中的剑塞到闪练手中，声嘶力竭地喊道：“给我劈了他们，劈一个够本，劈俩赚一个。”
　　这时候，单业行慢悠悠地站起来，趿拉着一只鞋来到闪练的身边，脸一腆阴笑着说：“这位长兄，我们是来比试腿脚的，不是来打架的。如果象你刚才的举动，俺们不知道把你打趴下多少遍了。我的徒弟刚才打败了你的外甥，你要是不服咱们俩就比划比划。没能的人才给人着急上火，再一个就是女人才这样。刚才还风摆杨柳，这会就暴土扬场，恶语相加，不知你平时是怎么对手下进行管教的。若是徒弟给你吹几句枕头风，就立马把自己变成个土棍吓人，难道我们都不是吃饭长大的，是被人吓大的?玩得起咱就玩，玩不起你就直说我是在武行里沽名钓誉的。你说了以后，别人愿跟你学蛤蟆吹气，泥鳅游泳俺再也不再过问。如果你觉得比划拳脚有悖于你的拳风，那好，咱们进去比一下撞钟也行。我就不信我练了这么几十年，用丹田轰不开这个铜东西。咱丑话说在前头，我要是把那个钟给闹响了，你就卷铺盖走人！”单业行把左手掐在腰上，身子松垮着一歪，先看了小青一眼，然后就用小笑脸看着闪练。心想，以前竟没看出这苟胜是个敢闹事的太岁，刚才很棘手的事被他这一打竟打出了一片天地来，以后有事就可以带着他去见一下世面了。打了闪某人的外甥就是打了他的屁股，打了他的相好就是打了他的脸面。

　　小青听了单业行的话，一句比一句的刻毒，只是无从发泄。她等了片刻，见闪练叫三只眼的几句话给束缚住了手脚，就用眼翻了闪练一眼，一拧小腰，绕开人群，出了柳林，往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