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峡人家之岔道》
第48节

作者: 墨斗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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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端公说:“这个好办。我要是伤好了,先去一趟铁匠镇,再去一趟鸡公岭。你今天和我一起到颂子原。我山上种了几十亩药材,收药材的来了,我自己又不能动弹,你就帮我处理这些事。”
  又说:“颂子原这一代,没有枫香坪那一方的人。住在那的人,多数都是外地来的,大家平时你不管我,我也不管你的闲事。你就说是我的徒弟好了。”
  又仔细想了想说:“从现在起,你就叫彭永金吧!我的下一辈就是‘永’字派的。”
  我说:“我要真的杀了人,岂不是要连累你?”
  彭端公哈哈一笑说:“你今天要不来,我还能活着走出去?我现在活一天就是赚一天。何况,我怎么知道你做过坏事杀过人?”
  我顿时明白:“那是,那是,我什么都没有和你彭端公说起过。我口风紧着呢!”
  日期:2013-08-16 12:52:45
  伤筋动骨一百天,彭端公一直在想着早日康复。我现在不叫满斗了,大家都叫我彭永金,都知道我是老彭的徒弟。到了颂子原,我才知道老彭在这里还有一间破旧的屋子。挨着他不远处,还住着一个老头,大家都叫他包黑子。之所以叫他包黑子,并不是他姓包,住在颂子原的外地人,十有八九都不会说自己的真名真姓。也不是说他长得黑,这人白干白净,至少脸上是白的。叫他包黑子,是因为他的左耳朵上,长着一个核桃大小的气囊。他脸皮是白的,唯独这气囊黝黑发亮。包黑子不苟言笑,一个举手投足有当领导的风范。别人都叫他包黑子,我算是晚辈,只敢叫他老包。

  这里的人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但彼此又少有来往,大家见面,顶多微微一笑,然后擦肩而过,各忙各的。当天晚上登门给彭端公治病的,就是老包。老包看来精通骨科,也不用什么现代仪器,就用一双手。他这手有点像女人的手,也是白净肉嫩,还十指修长。老包先剪开老彭的裤管,烛光之下,老彭的大腿肿得青紫发亮。老王把手在香油里面浸了一下,用手敲了一下骨折部位,疼得彭端公大叫起来。

  老王无动于衷。轻手轻脚的拿出针灸包,在彭端公身上扎针。不扎大腿,单在小腿和上肢上扎。快扎慢捻三推,一口气扎了三十六根银针。稍息一下,又拿手去敲刚才喊痛的部位,任凭他敲来敲去,彭端公一声不吭。我还担心,小声问疼不疼。彭端公摇头,说一点都不疼,比打了麻药还灵验。
  老包把手又泡在香油里面,吩咐我出去端盆热水。前后不过十来分钟的时间,等我端着水进屋的时候,老包已经收工了。用两块夹板把彭端公的腿固定住,外面缠了一圈纱布。也不知道老包是怎么给彭端公治疗的。老包洗了手,拎起随身的器具,看了我俩一眼,话都不多说一句,扭头出门。
  见老包走到门口,彭端公才说:“老包,你老毛病最近是不是又犯了?”
  老包这才开口:“估计快要发了。等你养好了伤,再给我看看。”
  彭端公:“再治就是第七回了。”
  老包:“管他呢,多活一天是一天。”
  又说:“要是你把药引子找到就好了。”

  我还没有听懂他俩在说什么。老包已经走远了。他跺着方步,四平八稳,昂首挺胸的走着,一看就是当过领导的。
  在彭端公养伤的这几个月里,我帮他把山上的药材都卖了。抛去人工费用和早期的投入,彭端公小赚了一些。有一次老包去镇上,老彭给他一个账号,请老包帮忙把钱打过去。我现在只希望他老人家早点好起来,然后帮我去镇上打听消息。这种逃亡的生活实在不是人过的日子。成天提心吊胆,晚上还做恶梦。有时是梦见警察把颂子原团团围住,要我投降,我不干,警察就开火,机枪步枪手榴弹火箭筒一起朝我开火,我亲眼看着自己的肉体,被射成了马蜂窝。

  有时又梦见雾轻,雾轻手里拿一把杀猪刀,在我身后喊:“满斗,满斗,你帮我去杀个人。”
  或者说:“你满斗就是没用,别人把你女人欺负了,你大气都不敢吭一声,屁都不敢放一个。”有时就梦见自己在颂子原的密林里走,走着走着迷了路,四周都是迷雾,分不出东南西北。心里就害怕不已,大声喊救命。喊了几声没人答应,就无力的坐下来休息,没想到一屁股坐在一具尸体上面。这具尸体血淋淋的,还没有脑袋。我大叫一声就要跑,跑了两步,就被上面东西把脚抓住,任凭我怎么使劲,也拉扯不开。低头一看,就是那具尸体的手抓着我的脚踝。尸体的脖子断裂处皮开肉绽,像开着的一朵喇叭花,一股股血水汩汩的往外冒。

  我吓得要死,拼命的去踹尸体,那具无头死尸的手抓得更紧,喇叭花一样的脖口一张一翕,冲着我说:“满斗,满斗,我是周大壮啊,你莫着急走,你陪我玩玩,我一个人好无聊。”
  或者说:“满斗,你看你下手好狠,把我脑壳都弄没了。你怎么这么狠毒呢?”
  再或者说:“满斗,为了一个女人,你这样对我值得吗?你还我头来……”

  我常常是一身冷汗的惊醒过来。后来我实在是忍受不了,便偷偷买来纸钱和香烛,跑到偏僻的地方给周大壮烧纸钱。我以前不信鬼神,现在却把希望寄托在这些一块钱一道的草纸身上。一道道草纸化成了灰,我就在心里祷告:“周大壮,你快来领钱吧,孤魂野鬼多,来晚了就拿不到了。到时候可不要怪我。这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又在心里说:“我这样做也都是你逼的。我满斗容易吗?好不容易讨个老婆,还被你这样挤兑。你要怪就怪自己太嚣张。”
  还在心里想:“周大壮,你真要是死了,成鬼成精了,也别天天来找我的麻烦。一次两次就算了,天天这样搞,我也受不了。闹得太狠了,到时候别怪我不客气。我要是叫彭端公做法镇住你,你在下面就永世不得超生了。”
  日期:2013-08-17 10:26:14
  四个月后,彭端公已经可以下地活动。可能是躺得太久,老彭憋坏了。有一天出去砍柴,他一个人拄着拐杖出门,来到屋旁的菜地里溜达,彭端公在柿子树下站定,驻足四望,山枯水瘦,万物萧瑟,一派破败的景象。这时一股冷风袭来,刀子般往他身上扎,彭端公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接着打了个喷嚏。这一个喷嚏似乎用力过猛,一口气还没有喘过来,就感到头昏脑涨,脚下无根,一跟头摔倒在地。

  这一次,彭端公另一条腿也断了。老包给彭端公把腿接好后,没有着急离开。坐在椅子上搓手。面无表情的说:“老彭,你都这样了,可怎么得了啊!”

  我以为老包在担心彭端公的伤势呢!就听彭端公苦笑一声。一指我说:“老包你莫着急。这不还有永金在嘛!”
  老包半信半疑:“永金?他行不行?”
  彭端公:“我的徒弟。你说行不行。”
  老包说:“也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后来老彭告诉我说,原来老包得了一种怪病。老包自己是学医的,一般的问题难不住他。听彭端公讲,要是老包不得病,或者是得病了不怕死,继续坚持在仕途上发展,至少能在省卫生厅混个厅长。老包的问题出在他的屁股上。以前没有做官的时候,屁股好好的。后来做了官,随着官衔越来越大,屁股问题也就越来越严重。为了屁股的问题,作为医科专家的他没少伤脑筋。国内国外治疗过,没起到丁点作用。一年有四季,一季有四个月,老包的屁股,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不舒服,就像个女人似的。开始是有点不舒服,接着是有些痒,再后来就退剧痛难忍,且臭不可闻。这病类似痔疮,但不是痔疮。时间一长,容易癌变。一到那几天,领导和下属都怕见老包。他的官越做越大,屁股问题就越来越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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