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白就对了。圣意难测嘛。”白素贞高傲地说，“说简单点吧。我们大宋国每年送给大宛国之类这种小国家的银子，如果不送，换成药，那么，我们整个大宋老百姓的吃药问题就全部解决掉了——这话能听懂了吧。”
　　“懂懂……”两个蠢货由拨郎鼓改变成了鸡啄米。
　　“跟聪明人讲话就是省劲儿。”白素贞笑了笑，“所以，圣上的办法便是，账面上，这银子是送给大宛国的，事实上，圣上却暗地安排我和我相公，来苏州搞一下试点。只要大宛国人不跟咱们闹，明年，送乌鸡国的银子，或者就可以拿到扬州去继续试点，听懂没有？”
　　“但是圣上又不能担一个言而无信的恶名呀。如果到年底，大宛人说话了：你赵构老头许我们国的银子呢？年年有咋独缺今年？圣上就可以说我早让人送了呀，怎么你们会收不到呢……然后假装一查，喔，是许仙这个不忠不孝的货，半道上给挪用了，再然后，圣上就可以假装治我相公一下罪，让我相公背一下黑锅，给大宛国人一个交待了……听懂没有？”

　　“都听懂了吧，那二位也该明白我的来头了吧？对，我和我相公是暗地下替圣上办事儿，然后出了篓子再替圣上顶缸的冤大头——当然，这种冤大头你们是想当，也绝对当不上滴——我把实情都告知你们了，你们可一定要注意保密。万一有一天话传到大宛人耳朵里，说是圣上把本来送他们的银子，用来在苏州开了免费药铺，那……我可就要说是你们二位走漏的风声，拉你们二位垫刀背了。”

　　白素贞这一通胡扯，早把曹知府和那师爷扯得云里雾里，同时，也汗流浃背了，于是一个劲儿磕头：“敢情您和许公子是圣上特派的呀，咱们真是眼睛用来喘气的，有眼不识金香玉。您可一定要饶了咱们，咱们是真不知道那么深奥呀……”
　　所以，许仙只吃了几天的官司，就又放出来了。也所以，许仙这名字，成了苏州城里名令禁止的敏感词。
　　日期：2012-09-28 20:26:24
　　17
　　许仙和白素贞在苏州继续开他们的免费药铺，终于把我也给牵累到了……
　　这么多年里，我一直在金山寺当和尚，拿善男信女的话说，当得道高僧；事实上，我一直在替如来佛祖尽力尽力地赶小鱼儿。
　　道理相当简单：佛祖让人在大宋国开那么多的寺院，干吗的？还不是想多挣点香火钱？
　　金山寺有一尊佛祖像，金身已残破了近两年了。本来说好了，那年年底，由苏州几个药商出资，重新塑一下的，可还没到年底，那几个苦逼药商哭哭啼啼地上门来了：
　　“高僧啊！小的们再没钱给佛祖塑金身了。小的们苦呐……”

　　然后一五一十、添油加醋，把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我。
　　我听了以后，那是相当发愁。这金身要是塑不上，我这年的绩效奖，算是全泡汤了……
　　奖金还是小事，关键在于我一直是菩萨们眼里的投机分子，这要是听之任之，何时才有翻身出头的日子？
　　没办法了，我只好出一趟差，去一下苏州，争取把许仙和白素贞的药铺搅黄了。
　　所以，我的本意根本不是要拆人家的婚姻，而是把他们夫妻俩来个连锅端，一起倒霉。
　　日期：2012-09-28 20:36:52

　　实话实说，在去苏州的路上，我曾经设计过许多下三滥的招式。比如在所有的药里加入巴豆，让白吃药的百姓们，统统狠狠地拉一场；比如找几个地痞流氓，上药铺来一通打砸抢；比如搞定曹知府，让他在药铺所在街道的两端，设两个收费站强征过路费……当然最狠毒、也是最简便的，就是找几个亡命之徒，选个月黑风高杀人夜，把药铺一把火烧了。

　　好在我从来是个“思想的巨人，行动的矮子”。待我真地见到了许仙的药铺后，我那种种出格且罪恶的想法，立马烟消云散了。
　　因为，我看到了苏州百姓病有所医时，真心露出来的灿烂笑容。
　　——除非是应该下十八层地狱的极恶之鬼，但凡还有点人性之人，面对这种笑容，是一定会受到感染，一定会生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转变念头的！
　　想想我早年的经历吧，很显然，我从来就是只良知未泯的龟。龟性与人性说白了都是善性，所以化成人形后，我就是一个没有完全丧失良心的人。
　　我很想让许仙和白素贞倒霉，这关系到我的切身利益。但我觉得，我应该另寻办法，最好只让他们倒霉，而不殃及苏州百姓，也就是说，得保证让他们把那个免费药铺，一路开下去。

　　当然，如果能够再想出个更高明点的法子，让他们在倒霉的同时，又把这种施药的善举偷偷地归划到我家佛祖的名下，银子高宗出，名声佛祖受……那，我铁定是大功一件，脸上光彩非凡，闹得好，说不准都能升入天龙八部了！
　　这种想像让我很兴奋，类似于“淡淡雨后茶”买了两块钱的彩票，就常常会展开“白日梦”的联想一样——好在当时的我，虽然只是个涉世不深的和尚，但也总算能保持着一个相对清醒的头脑，我意识到，这几乎就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任务。
　　可是，当我见了白素贞一面时，我竟然自以为是地觉得自己的头脑够用了，真地可以找到最佳办法了！
　　我一眼看出：白素贞是条蛇。
　　白素贞既是蛇变的，我就可以从这个方面入手，找到突破口了。
　　日期：2012-09-28 20:57:17

　　我绞尽脑汁，想了三天三夜，想出这么一个连环方案：一、揭露事实真相，让许仙跟白素贞恩断义绝，分道扬镳，也可以叫劳燕分飞；二、把白素贞扫地出门，让伊净身出户，除了背走一个“骗取官银“的黑锅，啥也得不到；三、有了白素贞留下的大量银子作本钱，怂恿许仙把药铺继续开下去；四、点化许仙，管他看没看破红尘，务必让他跟我一样成为和尚，从此以后，以佛祖的名义，在苏州街头广施善行。

　　怎么样？我的方案还比较高明吧？老实说，此后许多年，我都没觉得其中有什么破绽。
　　直到后来有人点拨，我才发现我这套方案里，有一个天大的漏洞：它根本就是建立在许仙与白素贞分手的基础之上的；也就是说，我已无意中犯下了以拆一门婚不目的的罪过，相当于毁掉了六十二座寺院……
　　我以为白素贞反正早晚要走，伊和许仙的婚姻，本来就是一桩交易。但这原本是他们两个人的私事，只要有第三方参与，便是千真万确的大恶。
　　可惜当时的我哪里能想到这一点呢？我自鸣得意，完全被虚幻的胜利迷惑了头脑，并说干就干，在药铺旁边找个地方就蹲了下来，翘首等待着许仙单独出门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