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关系到了他们间这种密切交流的地步,确实也就离出事不远了。站在陆宽的角度来想,有个成天在眼前晃的女人没事就给你丢纸条,即便她并无其它表示,但你男方这边,有可能一直不思进取吗?加上两人终年朝夕相处,对各自的素面、表情、疲惫、乃至失态,都已到了了如指掌的程度,简直比配偶还熟悉。既然彼此都没了可以瞒过对方的细节,那么还可能会有别的选择吗?所以李露也替陆宽感到很无奈,到了某一步,就必须走出下一步。
同室的另两个老师正在聊一篇杂志上的文章。姓翟的男老师说,日本这个叫藤泽秀行的棋手,据说还挺受中国围棋国手们的尊重,但他年轻的时候太放荡了,都曾经两年不回家,然后抱着个不知跟什么女人生的孩子回来了。而他老婆呢,还就接受下来,给他养大。你瞧这日本的男人女人。董曼老师便接着说,这大概也是日本女人的一种观念,她们认为,人是最重要的,只要男人回家了,带点什么回来都无所谓。翟老师不由失声笑道,哎呀董老师,想不到你的观念这么新潮啊。董老师也笑道,别看我是女的,其实特别了解男人的心理,有个故事是这么说的,男人临终前把一片枯黄的叶子递给情人,说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落在你肩头的树叶,这些年我一直保留着。情人顿时泣不成声。男人又把一个存折递给妻子,说这是我多年攒下的全部财产,你拿着好好过日子吧。你瞧,在男人心目中,这就是妻子和情人的区别……
坐在这边的李露,原本的听觉还只是略感麻木,此时却忽然像有个闪电在脑海中倏然一亮。按理说,接着还该有卡嚓一声脆响,只是她好像失聪了,暂时什么都没听到。
她好像一下子看到了自己未来直到晚年的道路——跟陆宽俩人,难道就这么一直偷偷摸摸下去了吗?再看今天陆宽这臭德行,一听到点风吹草动,居然第一感就是赶忙躲避。这要是过一阵再有点借口,他就跟自己彻底断了也会很振振有词吧。
李露如梦初醒。她不能忍受。
呆愣半晌之后,她闭闭眼又睁开,晃晃脑袋,伸手到对面陆宽桌上拿起电话,拨通了孙健的手机。嘴里发出的声音,却是连自己都感到陌生的轻柔:“喂,你在哪儿呢?”
“我在外面。”那边轻声道。
但这话说得不像人话,你一个大男人,大白天的不在外面能在哪里?李露的第一感是气恼,随即却又变成了心虚:莫非他真的知道什么了?眼下这样子,完全是强压着性子在应付我?
“在外面哪儿嘛?”李露又问,带点不满或撒娇。
“有什么事你就说吧。”那边依旧不冷不热的说,“我在别人的办公室里谈事情呢。”
“小泳早晨走的时候,好像有点鼻塞。你要顺路的话,买点冲剂给她送到学校去吧。”李露只好临时编出这么个理由。
“我不太顺路。光是鼻塞也不算严重,等她下午放学再说吧。”那边继续着同样的口气。
李露惯下了电话。他居然这么跟我讲话了!早年那个百依百顺的傻大兵哪儿去了?不太顺路,西山就这么个小地方,能偏出多少距离?他一个不用上班的人,专程过去一趟又能费多少事?
看来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而且后果还小不了。唉,瞧瞧吧,身边躲了一个,家里还凉了一个,这些男人全都什么东西!
李露咽不下这口气。
日期:2011-05-20 14:29:58
13.
陆宽下课时多拖了几分钟,回答了学生的几个问题。他在营造互动氛围方面还是挺有办法,让当今这些从来只习惯被动接受的学生,都能举手提问,这曾是被校方褒奖过的一种教学艺术。
刚走出教室,忽听前面走廊上传来一阵吵闹声。随即见同室的翟老师慌张跑过来,对他说:“陆主任你快去劝劝吧,李老师跟苏老师在那边打起来了。”
陆宽大吃一惊,忙紧跑几步到了前面,果然见李露正跟小苏在叫骂。倒没有真动手,本地人通常说的打起来,往往只是表示翻脸之意。此时也有两个女教师在各拉着她们一个,努力让她们回各自的办公室。但陆宽再一听她们骂出来的话,全身血液可就全撞上了脑袋。只听李露在喊道:“我就是跟陆宽好上了,关你什么事啊?你姓苏的有本事光明正大的来呀,背地里瞎捅什么刀子?”
小苏则顿足道:“今天我可真是撞上疯狗了,我苏红从来都是明人不做暗事,哪有什么闲功夫去管你的烂事?”
李露却还在叫道:“你也太卑鄙了!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来这套!”
这边小苏只好大摇其头,气势却丝毫不输:“你才叫无耻呢,自己干了见不得人的事,还好意思到处张扬,什么世道啊!”
陆宽赶忙上前,用力拉住李露,大喝道:“你胡说些什么!”
这语气与动作,让外人看来,分明也就显得双方不是外人,话里充满丰富背景。对此陆宽当然不是不明白,但他此时已顾不上许多了。
说也怪,让他这么一拉,李露竟不再挣扎,随他就回到了办公室。
屋里的董曼好像才被惊动似的慌忙站起来,见李露被陆宽硬推着坐在椅子上,也不知该不该上前加以抚慰。陆宽则一副气急败坏状,就地打了几个转,一扭头又跨了出去。
外面的小苏也已被人拉走。几个路过的同事则在别有用心的乱看,对陆宽明显有点敬而远之的意思。
陆宽一时不知该去哪儿才好,在走廊里只是盲目往前走,恰好看见一个小会议室正开着门,就一头撞了进去。也不关门,拿出烟来哆嗦着手点上,有点末日来临般的绝望。
附近很静,似乎全校的人都故意在为他腾出这个小空间来供他发愣。
难怪这几天眼皮有点跳,昨天还以为躲开孟西娟的搜捕就等于灾难过去了呢,想不到更大的祸害来自同伙这里。
对李露,陆宽近来的感觉是既放不开,又颇无奈。
放不开的原因是李露身上确实有股子女人味,尤其与老婆孟西娟相比,更显出了女人间的极大不同。陆宽早年曾觉得女人能干是种优点。他一向喜欢那种专注好学的女孩,坐在教室前排,不管再烂的老师讲课,都睁着大眼狂记笔记,那会使任何旁观者都产生出无比美好的欣慰,乃至倾心。而他认定孟西娟就是这种永远专注的女性,于是便一通狂追直到得手。但婚后才明白,太能干就不像女人了。孟西娟的天生缺陷更在于,为点工作上的任何小事都能过分投入,无论份内份外,谁让干就干,最后却往往不落好,回家就剩一个累,可真叫傻乎乎。为此陆宽曾送她一个日本名:缺心眼子。而反观李露,由于对陆宽的感情最初就是由崇拜而生,在陆宽面前就相对听话得多,让她工作就好好工作,让她玩情调就千娇百媚。即便有时为琐事耍点小性子,小吵后各自板脸几天,也很快会和好。所以在最近几年里,俩人可谓度过了一段黄金般的偷情岁月。在陆宽而言,可以说每看到李露的诱人身段便会柔肠百转;而在李露那里,估计也难忘两人在床上的极致享受。对此陆宽曾大有感触的想,女人一旦迷上了那事,才真叫一个棒打不散。
而感到无奈的地方也不少。首先从宏观上看,陆宽始终为自己一个大男人屈尊在这么一处小小中学而深感羞耻。他一直自认是个有抱负的人,当初虽读了师范,但丝毫没坠青云之志。他曾了解过很多省市级领导的履历,发现好些人早年都做过中小学教师。哦,既然他们行,我为什么不行?这念头如蝌蚪般在心头一经蠕动,转眼便孵化成硕大的青蛙,日夜鸣叫不停。不过他很快又发现,那些人脱离教师岗位的时间,都是很早年的事了,如今恐怕已再难有这种机会。而对比自己那些在外经商的同学,更不免无地自容,尤其在女人方面,那帮家伙们简直狂到了天上,单位有,外边有,歌厅桑拿里还有,而我堂堂陆宽却只能凑合着吃点窝边草,还没法到别人面前吹嘘,如此想来实在窝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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