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并不着急,慢慢放下包,换好拖鞋,又到卫生间洗了把脸,才摸着腮来到卧室里。看李露蜷在床上跟个大宠物似的,哭得近乎嚎啕。孙健脸上抽搐了一下,没上前伸手加以抚慰,而是保持站立姿势,并将胳膊抱起来,看着床上,等她自然结束。
李露渐渐不嚎了。又抽泣一会,终于翻身坐起来,眼帘上一片水花,几绺头发沾湿在额头上。她垂着眼睛说:“孙健,我对不起你。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瞒着你了,倒不如干脆把话说开了好。”
孙健冷冷道:“你好像还半点事情都没跟我说出来吧?”
李露道:“外面都传得翻天了。即便你今天不知道,过两天也会有人告诉你的,还不如现在由我来讲给你呢。”
孙健道:“那你完全可以先不承认呀,我还没听说有不打自招的呢。”
李露一甩头发:“我受不了,不想再装下去了。”
孙健道:“听着还挺理直气壮。你在干那些事的时候,一直都这么有底气吗?”
李露道:“实话跟你说吧,开始是有点鬼迷心窍,后来就停不下来了。”
孙健沉默一会。他发现自己有点像个科研工作者在分析问题,而且这问题似乎是发生在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人身上,而不是每天都睡在一张床上的老婆。莫非,自己对她也早就没了那些难以割舍的东西?好像还真是。只不过,此刻另有种颇为不甘的心情开始困扰自己,大致也就是一种“不能太便宜了他们”之类的念头吧。
他咬咬牙,却又一闭眼:“李露,也可能,是我这些年,没照顾好你,一直在各方面让你不满意,才导致你这样。当初我曾对你母亲说,要一生一世跟你在一起,现在对不起她老人家了。”
他耳边响着的仿佛是另一个人的声音,自己都奇怪,怎么都到这步田地了,还能讲出如此没骨气的话来。
李露却刷一下从床边滑到地上,孙健低头一看,见她竟跪在了自己面前,双手抱住了自己的腿,脑袋拱在两腿之间挺敏感的部位。孙健却似乎毫无感觉。
“老公,求你原谅了我吧,咱们不离婚好吗?”她重又开始大哭。
门口忽传来一声响,是女儿放学回来了,竟没听见她怎么开的门。李露慌忙想从地上爬起来,一时间却似全没了半点力气。孙健本能的想伸手拉她,但意识到女儿应该已看到了一切,手也就停在了途中。
两人向门口看去,见女儿正冷冰冰的看着他们,眼里充满厌恶,随即一扭身进了另一个房间。
孙健轻轻拂开李露的手:“你起来,咱们还是商量下离婚协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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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1-05-27 21:17:50
19.
与此同时,陆宽家那边的场面却极火爆,因为孟西娟做不出孙健这样的含蓄。她一进家,见陆宽正耷拉着脑袋坐在沙发上,便挥手一扒拉,将桌上的一片杯盘扫到了地下。然后,由轻声转中音,再转为高声嘶叫:“说!说吧!说呀!都说给我听听啊!你这么些年,一直就把我当傻子了吗?……”
陆宽的回答则由简到繁。
先是:“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请你看在孩子的份上,原谅我这一次好吗?往后我要是再犯,就不是人。”
然后是:“你平静一下,听我给你好好说几句。我知道你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无论我怎么解释,都不能减轻我的过错。但我只请你给我一个机会,让一切从头开始。我也是受了现在社会上不良风气的影响,才一时糊涂走了这一步。水清无鱼啊西娟,要是天下的女人都像你这么严厉,那恐怕就剩不下几个完整的家庭了。”
还有:“我绝不是推卸责任,但李露那人你也见了,在男人面前就爱卖弄风骚。我正好当个教研室主任,又跟她坐对桌,你想她能放过我吗?办公室一没人的时候,她就蹭过来没事找事。我又不是圣贤,一不留神头脑发热,就成千古恨了。但西娟你放心,明天我就向领导要求,跟她调开,从此不再跟她有任何瓜葛。就算不当这个主任,到后勤去扫地看大门,我也不跟她见面了。
以及:“你就冷静冷静,别把我一棍子打死吧。这就像一个人出过一次天花一样,往后不就有了免疫能力了吗?咱们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不是随便再找个人就能轻易替代对方的……”
孟西娟开始只是不听,边哭边砸东西,嘴里语无伦次的乱叫,主题一律都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样子也很快就成了披头散发状。
陆宽却一直有本事保持着娓娓道来的姿态,语速不紧不慢。一两小时过去后,他那富有磁性的音质里,开始透出一种口干舌燥的嘶哑,导致其产生出的效果渐渐步入感人至深的境界。中间儿子也放学回了家,一见这场面不免吓个半死,陆宽却无比冷静的揽过孩子,让他到爷爷奶奶家去住一晚上,爸妈有事要商量。儿子乖乖就走了,陆宽又转身继续他的从容阐述。
后来见光靠语言不足以产生震撼效果,陆宽干脆破釜沉舟,祭出了系列自虐大法:不吃,不睡,空口喝白酒,半夜开窗吹风,外加自始至终的欲哭无泪。这样从下午一直坚持到次日天亮,终于成功病倒,一量体温38.5度。饶是孟西娟对他再恨之入骨,也只好给他找药倒水,并停止了对他的追讨。
而陆宽这一不上班,把校领导也给吸引过来了,教导主任老潘亲自上门探望,校长也打来了电话,但事情明摆在眼前,谁都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做出的惟有连连摇头叹息。
日期:2011-05-29 22:00:21
20.
疯狂过后的孟西娟,第二天来到医院后,亦觉头昏脑胀,心烦意乱,什么都干不下去。好容易坚持了一上午,感到身上实在没力气了,便请了半天假,又回到家里。见依然遍地瓦砾,床上陆宽还跟条僵尸一样躺着,一时都让孟西娟怀疑他还有没有呼吸。但她心一横,没过去探看,而是来到孩子的房里,也躺到床上,满心长草,不知如何抉择。
毕竟再怎么摔盘子砸碗,最终仍旧要严肃面对何去何从的问题。这问题原本在她头脑中似乎并没什么好考虑的,男人花了心,那就离婚呗,天经地义呀。但两天来让陆宽这么死去活来的一闹,她倒真是有点动摇了。因为陆宽所表达出的一部分混帐逻辑,她也从同事那里类似听说过,即男人确实没几个好东西,但燕子衔泥般垛起来的一个家,能这么说拆就拆了吗?孩子怎么办?老人的面子给不给?这臭男人再不是好老公,至少还能凑合着做个父亲吧?而且,放弃了这一个之后,你总还要再找一个,但下一个你就能担保是个好东西吗?至少你不知道他以前有没有过花心史。你要说不管下一个的从前,只看他对你好不好,那这么个大人情怎么就不能送给目前身边的狗东西呢?起码你还对他知根知底,调理起来也顺手许多,无论怎么核算都划得来不是吗?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再找别人,那就是算另一本账了,大家的定位根本就已不同,跟原配又怎么能混为一谈?就说眼前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吧,他羞辱的可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啊,他的所作所为,分明让我如花似玉的年华都变得荒唐可笑了,又怎么能轻易原谅他呢?人活着不就是活个感觉吗?眼不见为净,眼见了就没法再拿臭狗屎当冰淇淋了……
如此颠来倒去的胡思乱想到最后,简直都恨不能直接从楼上跳下去。
两人就这样各自躺到天黑。最后还是孟西娟先爬起来到厨房做了点热汤,自己喝了两碗,但也不叫陆宽来吃,只是将剩下的放在锅里,自己出门去了医院。等她深夜从医院回来后,见整个屋子里黑洞洞的,只有小书房里亮着灯,看过去像一片旷野里的光亮。再看客厅的地面上,她破坏过的狼籍现场已基本被收拾干净。又借洗手之机到厨房转了一下,发现汤锅里也已干干净净。她不做任何反应,又到儿子的床上躺下,昏迷般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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