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健脑海中的时光飞回到了三年前,那场四人聚首的“三中全会”酣战前夜。孙健将孟西娟约出来,又找了个茶馆,两人开始了再一次密谋。
当时能看得出,孟西娟相当不喜欢那种气氛,自始至终都皱着眉,不知是怨恨陆宽的所作所为,还是李露将事情突然挑明,使一件原本可以私下悄悄处理掉的事,变成了无人不知的市井新闻。
而孙健这样约她出来,似乎更成了对她生活的干扰。尽管原本说起来,最初还是她先将告密电话转达给孙健的,但她对此完全可以解释为,她当时只是转达,而孙健却从此便开始推波助澜,导致事情不可收拾了。后来的事态发展,似乎就不再是她的本意。
这都是孙健的理解。但事情既然到了那步田地,他就要硬着头皮将自己的打算讲出来。
他的希望是,邀孟西娟共同参与明天即将上演的“大逼宫”。
孟西娟不积极。尽管她并不过于反对孙健,但含糊表达出的意思却又分明是:各家的事,还是各家自己处理吧。
然而孙健不能善罢甘休,否则他干嘛来了。但他的谈话角度选得比较迂回,毕竟他已经伤脑筋好几天了。
他说:“孟大夫,我能理解你,你毕竟跟陆老师有过比较深的夫妻感情,对吧?”
孟西娟不反对这种提法,但也不表示明确赞同。
孙健接着说:“我也一样,甚至可以说,在这件事情发生了之后,我对李露也是很有些割舍不下的心情。但正因如此,我才希望,成全他们,让他们得到他们希望得到的东西。”
孟西娟抬头看着孙健,为他这番逻辑搅得心里莫可名状。其实这套说法堪称半新不旧,小说上就常见到嘛。但被孙健这么讲出来,清清楚楚的现场收听在耳朵里,却似乎另有了一种往常往体会不到的震撼效果。
于是,她就同意了。
但她在离开茶馆时说了这么句话:“我希望这段生活赶紧过去,永远都不要再提起。包括我们之间,我也希望今天是最后一次单独见面。”
孙健点头道:“我同意。”
结果,次日孟西娟果然如约赶到三中,在两个男人会谈到难分难解之时,以压轴的气势一锤定音,想起来倒是一段荡气回肠的远古传奇。
然后,双方也果然守约,从此没再见面。
本来也没这方面必要啊。
但想不到,今天却会在这儿,以这种有失颜面的方式,实现了一对战友的重逢。
约半小时后,小泳苦着脸站在了孙健面前,双手有意无意的总想往肚子上捂。
孙健问:“好了?”
小泳点点头,并本能的扭头往后看。孙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见后面不远处依然跟着孟西娟。孙健马上意识道,孟西娟一定是暂停了自己的工作,一直在陪着小泳做手术。
不由局促不安的站起来,不知该怎么给孟西娟道谢才好。孟西娟却递过一张纸,对孙健道:“回去照我这上边写的,买些营养品给孩子吃,休息几天就好了。”
孙健的表情有点无以为报。
孟西娟却不介意的笑笑说:“快回去吧,你一个大男人,也够难为你的了。”
孙健只好连连躬身道:“你先忙吧,回头联系。”
日期:2011-07-20 22:05:16
45.
回家的路上,小泳又叮嘱了孙健一次:“你可一定不能告诉我妈啊。”
孙健故意板着脸道:“告诉了又怎么样?”
小泳道:“那我就彻底离开家,再也不回来。”
孙健叹口气:“她毕竟是你妈呀。”
小泳却半自语道:“我早就没她这个妈了。我今天的这种样子,都是她给带来的。”
孙健心里不由一颤:“小泳,你怎么能这样呢?既然都懂事了,你妈即便有不对的地方,你也不能用糟蹋自己来发泄不满吧!”
小泳不反驳,只是扭头看窗外。分明对孙健的这套道理,她是既不会反驳,也断然听不进去,总之她已经成了另一个世界的人。
过了会,她又问道:“今天这个阿姨是谁呀?跟你关系怎么这么好。”
孙健停了会,说道:“她就是,你妈现在这个老公的,前妻。”
小泳半张着嘴,脑袋缓缓的转了半圈,目光停在孙健脸上:“老爸,那你还不赶紧娶了她?”
“少胡说。”孙健喝道。
小泳彻底不吭声了。毕竟她此刻还没心思淘气。
到家后,孙健立即变成了职业保姆,将孟西娟写的那些营养品悉数买回来,又外加了一些自以为吃了只有好处没坏处的高级补品,恨不能让小泳一古脑全灌进去。但小泳转眼便又恢复了那种万事都不往心上去的姿态,只是样样都尝上一点,像是给老爸面子。在家休息了一天,就回了学校。
接下来,孙健便要了却一个心愿:请孟西娟吃饭。
欠人家这么个人情,实在有点没法还。倒不是说人情有多大,要太大的话,用钱解决就可以了。但眼前这事,怎么说呢?恐怕单靠钱无能为力。
就拨通了孟西娟电话。接通的瞬间,心中无限感慨:这个号,有三年没拨过了。
“你好,孙先生。”耳边传来孟西娟的声音,既熟悉又遥远。
孙健简单说了下自己的意图,没想到,孟西娟马上就答应了。
这很有点出乎孙健的意料。在他预想中,孟西娟该是以或含蓄、或为难、或轻描淡写、或推出种种工作忙之类借口的方式,首先拒绝自己的提议,并随后加以别客气、没什么之类的修饰。然后孙健再继续努力,并声明算不上什么道谢,只是随便一坐等等。如此这般经过几个来回,若孟西娟那边能松口,说个推迟两天的日子,那就得算是邀请很成功。否则若她始终没这意思,则也很正常,那就只有等到逢年过节时,再送点东西给她作为弥补。
但她却同意了。孙健当然也很高兴,随即感到可能是自己太落伍,这都什么年代了,哪有那么多好避讳的东西。何况自己跟她原本非但无冤无仇,甚至还曾是同一战壕的战友,早就该坐一块聊聊了。看来还是自己不够爷们,只要是关于女人的事,就一律迟钝。当初说过一句不要再联系,你还真就执行啊?傻瓜。
由此令他悟道,跟女人之间的承诺,应该分情形来看待和执行。有的需要当真,有的就不需要太当回事,只要有合适的借口,即可将其变成一句空话。孙健想到这一层上,感到自己学问大长。
于是就定在了当晚,一家较高档酒店。孙健想,太豪奢了也没必要,那反倒显得不够自然。
又问孟西娟,需不需要去接她?她回答,不用了,我自己开车去。
呵呵,她也有车了。孙健实在替陆宽李露那一对感觉不值,怎么让你们甩掉的俩人,如今都开始蒸蒸日上了呢?
日期:2011-07-25 21:21:40
46.
傍晚见面时,孙健看到了孟西娟的小车,很小型的那种,纯代步的,几乎都不便上高速。但孙健心里没半点笑话她的意思,相反还是很替她高兴,甚至都似乎明白了她的想法:就要尽自己能力来消费,凡事都要对得住自己。
这样挺好的,可不嘛。
孟西娟也分明小小的打扮了一下,至少在发型和服饰上,孙健以往没见过。打眼看上去,的确挺有光彩的一个女人。孙健心里不由莫名的动了一下,这好像还是第一次。
几个精致的菜上来,孙健让服务员开了一瓶干红。孟西娟毫不推辞,任凭服务员给她将高脚杯倒满。孙健再次感慨的想,看来如今的女人真是不一样了,以往虽也碰到过能喝的女人,但看上去都像是些专混场子的酒徒。没想到,如今连孟西娟都有了点酒量。
碰过几轮,再各自交流点工作上的事,这本来都是最容易聊起来的。只是孙健如今干的这活,不太好说,于是就只听孟西娟谈。好在她属于心直口快的那种人,在熟人面前特别健谈,孙健也就省得多说自己了。
不过,慢慢聊下去之后,孟西娟却开始谈到自己近来的烦恼,看来她实在是无事不可对人言。而她的烦恼还是老问题,干得多,却不讨好;讲原则,却成天得罪人;对人坦诚,却换不来同等回报……大致就这些糟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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