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要张口,却发现身体像是灌铅似的不能一动。像是突然间从茫茫混沌来到了漫无边际的黑暗,周围有好些人在来回走动,他们不远不近地耳语着,可是陵香听不清楚。
“她怎么样了?”
“要死了。皇上不是正想打死她么?”
“画楼空,你别在这里落井下石,还装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那是陵香很熟悉的声音,可她现在昏昏沉沉,不能张嘴问他是谁,只能安安静静地听他怒气冲冲地发话,“吏部刑部还有没扎拉克氏——你们家族都出面了,你让朕如何隐瞒下去?倒是你,你到底是如何管教自己手下的?别的我不说,南征军不是你负责调教的么?他们现在站出来指正陵香,你在事前没有听到一丝风声?!”
“这么说,皇上是在责怪我了?”
“画楼空,朕告诉你,不要以为自己手握没扎拉克氏的实权就要跟朕叫嚣。这个江山是姓凌的,不是姓没扎拉克的!”
“皇上有一点是错了。我并没有叫嚣,也从来没有兴趣在你面前叫嚣。是你忘了,当初请我掌管南征军的人,不整整是你么?再回溯过去,当初可是没扎拉克帮你登上皇位的,过河拆桥,你就不怕遭到天下人耻笑?”那人清淡一笑,低低的笑声传进陵香的脑海里,逐渐弥漫开来,将陵香混乱的思维梳理成型。
她突然想起来了,这是画楼空的声音。他旁边的人,是凌景帝。
日期:2011-10-26 00:46
“皇上手段这么多,要洞悉我和陵香的一举一动何其容易。风归影的事情是我隐瞒的,这你想必已经知道了。”画楼空冷冷道,“你要治她叛国之罪,何不把我也一起查办了?”
“你不要以为朕不敢杀你。倘若北疆有何异动,我要你没扎拉克氏全族陪葬!”
脚步声渐行渐远,终于失去了任何声响。
陵香正在思忖间,额头处突然有了暖意:“已经醒了?退烧了,有本侯在,你自然是死不了的。”
陵香缓缓睁开双眸,艰难地想要转身,却又被画楼空一手摁回去,“偷听那么久,是还想要我再救你一次?你皇兄不是什么好惹的东西,搞不好我把自己的性命都大赏去了还是救不了你。”
陵香却只笑笑:“凌国的平阳侯,自称‘风韵万古存’的风流才子画楼空也会怕我皇兄么?”
画楼空也笑笑,“啪”一声打开了扇子,不顾初春寒意依然,随意扇了扇:“我是怕你皇兄。不过怕他把兴安城所有花街柳巷都关掉了,到时候我可就无处可去了。”
陵香瞟了眼他摇动着的扇子上“风流万古”四个墨字,低低咳嗽了一声,又笑道,“果然‘物如其主‘这话说得没错。这扇子跟你确是匹配得很。”
画楼空得意地摇摇扇子,依旧是笑道:“可不是么?‘风流万古’这话也不是谁有胆量说出来的。”
“对啊,“风流万古”这话比较适合你这种人。“
“难得难得,陵香你竟然会和我持同样的想法。如此看来,你我的观念是越来越接近了。”
“倒是未必。风流万古,”陵香微笑道,“‘风流万古’下面那一句,你知道是什么?”
“哦?”画楼空提高了音阶,“却也没听说过。”
“风流万古,猥琐千秋。”
陵香一脸正经的说出那句话,画楼空却几乎要笑晕倒在地了,许久方恢复过来,讪笑道:“你就不会说些好听点的么?比如说‘风流万古,芳名千秋’,‘风流万古,英姿百代’什么的也行。你这么打击报复我,我可是会伤心难过欲寻短见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灵犀那规模的就想起了风归影。那个人也是时常满嘴胡言,扯到天边回不来了。可他现在也许正对着别的女人说着那些自己听惯了的甜言蜜语,说那些陵香曾经不相信却终于自欺欺人地相信了的谎言。
都是说给那个怡琬公主听的吧。
日期:2011-10-26 00:46
画楼空见陵香沉默不言,伸手想去捏她的脸,却又被她敏捷地躲开了。他便敛了笑意,正色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么?”
陵香的脸色稍稍一僵,顿了顿方笑道:“不是说我死不了么?——其实我也不信你。虽说你没扎拉克氏世代有人行医,不过到你祖父父亲一代,却也是摒弃医道专攻谋略了。谁知道你是不是庸医,搞不好一个活生生的人都被你看成了死人,这又该如何是好?”
“真是绝情啊,我都快成为你夫君了,我还能害你?陵香,你这话未免太刻薄了!”画楼空冷笑道,“你既然听到我和景帝的谈话了,我也不瞒你说——我确实对你们凌氏的江山一点兴趣都没有,你不必帮着你皇兄说话。今天若不是我救你,他倒是铁了心要打死你的。”
画楼空欺身上前,贴着陵香发丝散落的耳际,轻声像是耳语:“我曾经跟你说过的,这个世界上真正对你好的人,只有我画楼空一个。直到现在,你还不明白么?”
“是啊。我确实不明白。那么平阳侯是否可以告诉我,告诉我一个我想不明白的问题?”她扭转头温柔地躺在画楼空的怀抱中,堇色的发丝散落下来,和画楼空银色的头发缠绕在一起,迤逦在画楼空纯白色的长袍上。
画楼空搁下象牙骨质扇,挽起两人缠绕的发丝,似是对此情此景时十分满意:“殿下所闻,我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么请侯爷告诉我,你设下今天的局,到底是为了什么?”
画楼空蓦地一滞。
纠缠的发丝从他僵硬的手中滑落,明明白白地分成了银、紫两种颜色。
日期:2011-10-27 20:35
【二】凄凉别后两应同(四)
“陵香,你是聪明,可是聪明得太过分了。”画楼空笑笑,垂手重新挽起她堇色的发丝,一丝一缕把玩在手中,“有些不该知道的事情,就应该装做什么都不知道。你在这个宫廷中生存了那么多年,难道还不明白?”
陵香安然地躺在他的怀抱里,却突然冷笑一声,“侯爷这么说可是不应该了。我若不总算计着别人的心思,不是早就死了无数次么?”
“你已经死过很多次了,都是我把你从鬼门关门口拉回来的,你现在还不相信我?”
“我如何不相信你,是你不愿让我相信你而已。”绛紫色的眼眸倒映在画楼空眼中那一片闪耀的银中,却同涟漪般徐徐散开,化成一片若有若无的情愫,“侯爷爱的,终究不过是你没扎拉克氏罢了。”
“总喜欢让男人从江山与美人中选一个——女人就是这点不好。”画楼空与她保持着这么暧昧的一个姿势,在旁人看来是伉俪情深,而实质上这两人的谈话总也逃不过家国天下。
画楼空接着道:“我是被感情昏了头脑,不然方才我不该上前去救你的。或许在你心里面,就在方才被你皇兄打死了,你会更加开心吧。这样你就不必嫁给我,你到死,也完全还是属于你心里那个人的。”
陵香笑笑:“我还不想死呢。”
“陵香,你真的那么想知道我所为何事?”
“侯爷不想说,那我来猜吧。”陵香低声咳嗽,一滴殷红的液体从她鼻孔里缓缓流出来。但她并未在意,反而随手拭去那一道不同寻常的红色,微笑道:“我与风归影的事情,是你传出去的吧?朝野里穿得纷纷扬扬的我私自放走风归影一事,也是你安排人放出消息的,难道不是么?”
“你要吃药了。”画楼空看了一眼案上的青花瓷碗,没有应允也没有反驳。
“这几年没扎拉克在你手上得以不断发展,逐渐在朝野里几大家族中占据领导地位,如果你我成亲,没扎拉克的势力毫无疑问会更快地增长,可是问题也在这里:凡是过犹不及,你家族势力扩展得太快,以我皇兄的个性,早晚是会以谋逆的罪名将你处死的。侯爷不想死,也不愿意家族的人遭殃,所以就只能推我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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