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香笑笑:“你以为不管怎么样,我皇兄终究会看在兄妹一场的情谊上,放我一马的。而且我身上的毒早就无药可解,反正迟早都要死的,他一定会年在曾经的情分放过我。可是你太看低我皇兄了。兄妹之情在他眼里又怎么可能比这个江山要重?迟杀也是杀,早杀也是杀,他心里早不想让我嫁给你,不过是看在你手上握着军权,想要拉拢你罢了。”
画楼空轻轻推开她,让她靠在床边,起身端起药碗:“药凉了,你再不吃就要换掉了。”
日期:2011-10-27 20:36
“所以说,皇权是个很奇怪的东西。他一方面拉拢人,一方面又要防着他所拉拢的那个人。也许皇兄觉得这样的人生很辛苦,可他是这个国家的主宰,他逃不掉。那天皇兄曾经问我恨不恨他,我说我只恨不为男儿身,不能与他一争帝位。其实我是想当这个国家的皇,然后也许现在一切都会好一点。”陵香依旧只是笑着,笑容里一尘不染,“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很天真的想法,也许真的是跟风归影在一起太久了吧。我想我一个人就可以解决所有人的问题。牺牲我一个人就可以换来所有人的安宁,你觉得这不是个很好的结局么?”
画楼空尝了一口,似是觉得药太苦了,抑或是已经冷了,眉头稍稍一蹙,慢慢踱步走出去:“我去给你换碗药。”
“空。你曾经答应过我,你说你不会僭越皇权。”
“这我自是记得。这是陵香公主用自己的一生来与我交换得来的,我又如何可能忘记?”他回身一笑,笑容里清淡如常,无悲无喜,“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陵香公主放心,我没有忘记跟你的约定。只要我画楼空还有一天的命,我都会保住你们凌氏的江山。”
“那么,我最后问你一句。”陵香看了眼衣袖上的血迹,那血迹已经变成了一片难看的乌黑色,“当时在北疆,你曾经说过留下山坡羊会对以后攻克风归影大军有重大作用。其实他的作用不在于北疆。山坡羊,他是你放在我身边的线眼吧。这次南征军出面指正我,就是你安排他做的。”
“说的没错,所以我说陵香你太聪明了。太聪明的女人我可不喜欢。”画楼空微微一笑,笑容里弥散了一种近乎冷漠的色彩,“你还不明白么?我所安排的一切,是为我自己,也是为了没扎拉克。如此,我又怎么可能不在你身边放眼线?”
陵香不再问话。该知晓的自己已经知晓,也再没有问下去的必要了。
画楼空于是轻拂身上银白色的披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正离开陵香房间的时候,明亮的阳光从外头照在他身上,让人蓦地睁不开眼。一滴雪水自琉璃瓦屋檐落下来,落在他的颈窝里,让画楼空难得地停住了脚步,眯眼凝视天上青灰色的云团。
虽然正出太阳,可很快就要下大雪了。
他轻轻吁了口气。
“陵香,有一点你错了。你从头到尾都弄错了。我所做的一切既为家族也为自己,但真正能让我走到这一步的人,只有你一个。”
他不再说话,侧转身一看,墙角处白梅枝上的积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全融化掉了。
雪化之时,寒意透骨。
日期:2011-10-28 23:49
【二】凄凉别后两应同(五)
画楼空已经离开,一直隐藏在窗户外的人影倏忽间从跳进来,笑嘻嘻道:“主子方才那一出苦肉计可真是演得惟妙惟肖,把我也感动得要热泪盈眶了。”
陵香瞥了那人一眼,艰难地靠在床沿处,没有答话。
“主子不答话,是被自己精湛的演技所折服,还是太投入了,现在话都说不出来了?”
“白涅,你话太多了。”
“主子演技出众,我很佩服。不过嘛,用这样的方式来逼侯爷宣誓效忠,主子不会觉得自己有些无耻吗?”白涅拍拍身上的尘土,关上窗户走过来,“主子可真是绝情,你明知道侯爷对你一片痴心,反倒要利用这样的痴心来为自己谋事,连我这个外人都看不下去了。”
“他在乎的终究不过是这一副皮相,哪一天我人老珠黄,他还是会舍我而去的。最近没扎拉克也有蠢蠢欲动的状况,画楼空的为人我不敢相信,我更不敢用凌国的江山来担保,看他是否真的真心,便只好使出这一招了。”陵香苦笑道,“我自是不愿意让他苦心为我,可有能有什么办法?现在提醒他,日后他也许还会念着我今天跟他说过的话,至少在不会做出太过分的事。”
“那么皇上呢?那时候,皇上是真想要打死你的。”
“我们三个人对各自说的话,又有那一句是真的呢?皇兄为人素来狂妄,他目空一切,总想着将一切掌握在手中。画楼空却随性惯了。这两人……这两人早晚会闹出矛盾。”她伏在床沿处不住的咳嗽,鲜红的血液从她的唇角处汩汩而出,沾湿了纯白的丝质床单。“我且不说画楼空存的是什么心思,单是他怂恿文武大臣治我的罪,这已经是一招险旗,弄不好他自己也会落个同归于尽。”
“反正都这样了,如果我不接受惩处,皇兄如何能服众?我说过,就是他打死我,我也绝不会怨他。如果我死了,就当是平息了一切;如果画楼空来救我,那我就可以以此来提醒他,让他别忘了他曾经的承诺。”陵香看了白涅一眼,“你觉得我很卑鄙,是不是?”
她笑了笑:“其实我们掺和其中的,有哪一个不是卑鄙无耻恶贯满盈的呢?”
白涅看着她逐渐变得惨白的面孔,提步想要上前去,却终究停住了没有动作。他看不清楚平阳侯画楼空与陵香公主的羁绊,也并无心思要掺和进去。这是现在看到两人互相计算着,不觉有点可笑。
日期:2011-10-28 23:49
白涅于是笑道:“侯爷给主子煎药去了,待会儿就要回来,我看我还是先走好了,以免他以为我鬼鬼祟祟在这里想要占公主便宜。”
陵香笑笑,打断道:“我和他的事情,你无须多心。你和黑曜深得他的喜爱,即使我不在了,他也断不会亏待你们的。”
“主子……”
“我知道你心里确实想了这个。你是外表皮痞,但心思还是很细密的,比你那木头哥哥要好上许多。”她随手擦了擦唇角的血液,有些嫌弃地瞥了一眼床单上的血迹,“我也不是在交代后事。画楼空曾经告诉我,他有解开我身上所中之毒的方法,不过有风险,暂时还不敢尝试。——以前我不怕死,可是现在我却好想活下去了。不过无论我在不在,你都可以去投靠画楼空。有他在,景帝是不会对你们哥俩动手的。”
“主子……”
“我和我皇兄变成今日这个局面,或许也是必然的。我不怪他。他给我下毒其实是对的,只有这样的疼痛才能时常提醒我,我是个凌国人。”门外脚步声响起,陵香这才安然地躺回去,淡淡道,“我喝药的时候要加糖的,白涅,你去给我找点儿蜜饯来。”
白涅点点头想要走出去,这厢画楼空已然走进来,边笑道:“不用忙乎了,我给你带了雪莲蜜。”
他看了白涅一眼,唇角勾出一个绝美的弧度:“哦,是白涅。你来了就别走了,本侯还有要事,要先行离开。这里交给你了。可要好生看管好你主子,别让她不翼而飞了。”
陵香打断道:“我不是物品,不用看管,更不会不翼而飞,侯爷费心了。”
“好,你好了伤疤忘了痛,不过从鬼门关捡了小命回来,马上就对我如此绝情了。”画楼空把药碗和白瓷小瓶装着的雪莲蜜搁在案上,“那我走了。”说着就要往外走。
白涅也不好说什么,只觉得自己再待在这里妨碍人家迟早会被马踢死,于是飞也似的消失在两人眼前:“我有事要先走,两位自便。”
画楼空于是再也不提步,回身敛了笑意,静静地看着陵香。外面阳光灿烂,透过镂空的窗棂照进来,阴影斑驳地落在地面上。画楼空凝视着深深浅浅的阴影不说话,陵香于是圆场般笑笑:“白涅这家伙没大没小的,真是要反了。”
“那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陵香公主的手下就得有那个样子。”画楼空坐在床沿边,端起碗给她,又瞥了一眼床单上的血迹,“你又吐血了?”
“侯爷厌恶了么?是不是也会讨厌看到我这个半生不死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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