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丹却很担心:“可刘縯也说,当前汉军危难,生死难料,若所托非人,岂不是自寻死路?”
王常听闻此言,倒也不得不考虑,意志动摇,心生不决。自己虽为下江军首领,掌管五千精兵,可那是五千张鲜活的面孔,皆是生死弟兄。并非路边草木,而是血肉之躯。他们会受伤,会死亡。究竟是生是死,是荣是辱,皆看自己如何决断。王常不愿用他们的血肉来铺平自己的荣华之路,故而转眼一想汉军局势,又踌躇起来。
刘秀将他二人举动尽瞧在眼里,见王常一阵欣喜,一阵失落,知其并非无意,只是心有所虑,难以抉择。刘秀常于市集卖谷,知这种犹豫之人往往才是主顾,便欲擒故纵,故意高声道:“大哥,既然王将军不愿合军,我等还当速速归去整军,郡府官兵已经难以应付,谁知那严尤、陈茂何时到来!”
王常、成丹突然惊得面色发白。刘秀并不知下江军与严尤、陈茂纠葛,随意说出此事,不过想吓他一下,却正中王常、成丹要害。下江军前番大胜荆州牧,还未及高兴,就突遇严尤、陈茂袭营。下江军也算得精锐之师,可一来大胜之余未加防范,二来严尤、陈茂攻伐有度,远胜荆州兵乌合之众,三来偷袭在先,冲散下江军队列。王常败得极其惨烈,一路逃窜,如丧家之犬,避入蒌奚深山,才摆脱追杀。休整一年,才复有如今阵势,为了躲避严尤、陈茂追踪,下江军辗转逃入宜秋,军中但凡听到严、陈二将姓名,无不胆战心惊,若严、陈二将复来南阳,下江军恐难与之一战。
王常心惊肉跳,故作镇定问道:“刘将军所言严尤、陈茂何人?”
刘秀见王常、成丹似有慌乱,倒大出意外,对王常紧张之情故作不见,满面愁容说道:“王将军不知,王莽知刘氏起兵,恐天下相从难以禁绝,故急调当朝纳言将军严尤、秩宗将军陈茂入南阳平乱。南阳已是是非之地,王将军还是听我大哥良言,速速离开此地,交州偏远,应还可暂避一时。只是待南阳平定,天下重归王莽朝廷,不知暴君能否相容?那时,王将军怕又要避祸他方了。”
二人明知刘秀激将,可却无言以对,严尤、陈茂骁勇善战,以自己这点本钱,绝无胜算。若助刘縯一战,或有转机。如一昧逃亡,怕是唇亡齿寒。王常轻轻问成丹何去何从,而成丹早已语无伦次,不知所云,但凭王常处置。
王常思来想去,生死绝境,怎容迟疑?遂引成丹向前一拜:“我等乡野村夫,鄙陋少礼,还望刘将军恕我等不敬之罪。那严尤、陈茂与我下江军深仇大恨,王某七尺男儿,岂能忘此国仇家恨,我等心甘情愿追随刘将军,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刘縯听闻大喜,上前相扶:“有二位将军相助,必然大事可成。”
王常随即传令下去,全军整备,拔营起寨,随刘縯同赴棘阳。
刘縯率领下江军精兵强将回到棘阳,诈称四万,城中见援军雄壮,慌乱之心逐渐平复。而城中百姓原本担忧汉军败亡后,官府追究棘阳城中相助汉军之罪,又怕汉军困兽之斗,再行强拉青壮之事,尽皆小心翼翼,闭门不出。
如今汉军气势复振,郡府久久不敢攻城,百姓重拾信心,往来劳军,自发相助守城。
甄阜听闻斥候探得下江军进驻棘阳城中,虽远不至于如传言的四万大军,但也颇具气势,倒也不敢轻敌,从梁丘赐之言,一面调取南阳驻防他县的新军速来增援,分兵攻取陷落城池,又传檄南阳周边郡县,以军令急调各地守军、民夫,对棘阳逐渐形成了泰山压顶之势。
棘阳已成孤城。
日期:2014-04-16 09:37:47
28伯升定计袭蓝乡,王匡统军赴沘水
地皇四年正月,汉军与甄阜对峙已有十余日。
甄阜虽然调集各地兵勇,合近十万之众,然连番攻城数日,毫无建树,反倒是城中汉军拼死守城,官兵死伤不计。昔日自己下重金修建的棘阳城防,本欲以此作为南阳门户,却怎料尽便宜了汉军,倒让自己束手无策,当真哭笑不得。
见事难急成,甄阜从梁丘赐之计,引兵南渡黄淳水,屯军沘水,于两川之间立营,暂避汉军锐气。又自行断绝浮桥,示无退路,遣兵清野壁垒,欲引汉军出城交战,而自己大军背水迎敌,必然以一当百。
甄阜如此布置,经过深思熟虑,汉军虽然得下江兵相助,声势复振,一扫先前恐慌,与官府对抗多日而毫无败象,然而汉军虽然军力有所增长,但缺少粮草补给确实属其软肋,棘阳周围村庄已被官兵横扫一空,虽然退开棘阳十数里,可汉军荒野之中实难得到颗粒粮食。合围棘阳之势未减分毫,反愈强盛。
望着甄阜大军有条不紊地从城前退去,刘縯长舒一口气,却仍不敢怠慢,恐其有诈,等其走远了,才开了城门,遣斥候出城四处查探。直到官兵消失在视线之外,才大开城门。城中守军忙出城外,在敌军尸首中找寻可用之物。
汉军本无多少补给,在小长安败退时,又焚毁了大量物资。隆冬时节,汉军缺衣少食,好在城中存有不少各地收缴上来运往宛城的官粮,可也经不住数万大军消耗,即将告罄。尤其军中紧缺御寒衣物,许多士兵仍裹着夹袄御敌,冻伤时有发生,甚至已有人在城楼寒冷的夜风中饥寒交迫而死,着实令刘縯头疼不已。
眼见城外敌军尸首被搜拨干净,许多已被脱得赤条条的随意丢弃。刘縯悲从心起,本都是受苦百姓,何必如此作践,可又别无他法,只当作不见。唤卫兵传各部将领阁楼军议。
经棘阳多日来苦战,虽然伤亡巨大,然而原本那群乌合之众已经在殊死搏斗中练就成为一支劲旅,就连助防的民夫也变得颇为干练,眼前就是缺少兵革铠甲,否则稍加武装,便可随军出征。诸将见官兵退去,放松不少,心情也好了许多。在阁楼内烤着火,有一句每一句地聊着眼前战事。不时有斥候往来回报,唯刘祉、刘嘉、邓晨阴沉不语,独坐在众人之外,各自想着心事。自棘阳被围以来,其余诸县尽皆陷落。甄阜因刘祉退守棘阳为汉军守住门户而颇为恼怒,于阵前斩杀刘祉亲眷泄愤,如此以来,刘祉一脉仅剩他一人。刘嘉妻儿至今未回,听闻也在乱军中身首异处。而邓晨妻女皆丧于小长安,新野陷落后,甄阜令焚毁邓氏祖业,将邓氏祖坟尽皆刨出,挫骨扬灰。邓晨族人恚怒,怒骂邓晨随妇家招灾引祸,而邓晨毫无悔意,多方游走规劝,才压住了邓氏一族不满势头。
刘縯将三人瞧在眼里,心中伤感。几人皆是自己得力臂膀,遭此大难,却无法为其伸张,满怀愧意。而自己亦是血海深仇,除了二姐、二弟命丧小长安外,听闻叔父刘良妻子及两个儿子皆为乱军所杀,伤痛难过,一病不起。刘良于自己家有养育之恩,如今老年丧子皆因自己缘故,没念及此处,刘縯心如刀绞。可眼前战事吃紧,暂时无法顾及,只盼大败官兵,报此不共戴天之仇。
刘縯静了静心,向诸将问道:“甄阜退兵沘水已确属实情,诸公以为此是何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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