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3-09-07 00:57:21
过了立夏是小满,过了小满就是芒种,转眼的功夫,麦收又到了。大队广播喇叭里又开始一遍遍地播送三夏生产的通知,学校的师生们也放了假参加麦收。根据大队的安排,小学生到地里拾麦穗,初中生在村头站岗,防止有人往家偷麦子。八队今年的初中生是小勇和长生,他俩在东梢门站岗。割完麦子后,连着下了两场雨,落在地里的麦穗不是发了霉就是生了芽,小学生们便收了工。而此时麦场里麦子还没打完,村头的岗哨还不能撤。
这天,小勇和长生正在东梢门站岗,因为站了半个多月,两人都有些腻烦了。小骡提着一只小铁桶,从东河里捉了泥鳅回来,一边走一边唱:
“我是公社小社员唻,
手拿小镰刀呀身背小竹篮。
放学以后去劳动,
割草积肥拾麦穗越苦越喜欢……”
小骡唱着歌走到东梢门,看到小勇和长生扛着红缨枪站岗,心里羡慕得直痒痒,便停下来摸着长生的红缨枪说:“长生哥,你真好威风呀!我多咱才能像你这样站岗呀?”长生笑着说:“早着呢,你才上四年级,上了初中才能站岗呢!”小骡失望地说:“唉,还得等两年呢。”小勇说:“慢慢来,早晚都要站岗的,你着什么急呀!”这时,只见小二子牵着两只半大羊从坡里回来,小骡便质问他道:“小二子,你光知道放羊,也不给队里拾麦子!”小二子白愣了他一眼说:“嘁,管得着吗?你爹是队长,你又不是队长!拾麦子有什么了不起的,队里又不给记工分!”小勇见他太自私,也指责他说:“就知道发家致富,你家想过成地主吗?”小二子抬起露着脚趾头的布鞋,比着长生脚上的新凉鞋,不服气地说:“你看谁家过得好呀?长生家才是地主呢!他家过年还买了一个大猪头呢!”长生气得满脸通红,马上反击他道:“俺家是劳动得来的,不像你爹,偷队里的化肥!我告诉你,你放羊再吃队里的地瓜秧,就把你的羊没收!”小二子本不是吃气的人,但见他们三人一伙,自己太孤立,只得忍气吞声,牵着羊走了。小骡见小二子败下阵去,便央求长生道:“长生哥,把红缨枪给我玩玩吧?”长生把红缨枪给了他,又叮嘱道:“小心点,可别戳着人!”小骡接过红缨枪,兴奋地一边挥舞,一边大声喊着:“杀!杀!”
日期:2013-09-07 13:20:55
小骡空耍了一阵红缨枪,正有些不过瘾,远远地就见王金贵扛着锄头,挺着大屎包肚子一摇一摆地走过来。小骡心中一动,便对小勇和长生说:“哎,大实在来了,咱们看他发电报呀!”小勇和长生忙悄悄说:“小声点,别让他听见!”对于王金贵给台湾发电报的事,开始曾经有孩子信以为真,有一次把他围住,硬是将他的嘴扳开,把那颗假牙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才发现里面并没有什么发报机。虽然知道了这事是假的,但孩子们还是愿意看他发电报的样子,因为这样很好玩。
王金贵慢慢地走过来,锄把上挂着的水罐子一晃一晃的。他上身穿着袖子刚过胳膊肘的蓝布褂子,下身穿着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半吊子蓝布裤,脚上穿着一双鞋面补得已经分不出颜色的黄胶鞋。从立夏到寒露,他都是这身打扮,即使有时变了天,肉皮冻得发紫,他也不换长衣服。
小骡见他走到跟前,突然端起红缨枪朝他做了个刺杀动作,大声喊道:“站住!举起手来!偷麦子了吗?”王金贵猛然听到一声喊,浑身不由得一哆嗦,锄把上的水罐子一下子溜下来,“啪嚓”一声摔在地上,上下牙齿随即打起“得得”来。三个孩子看了,马上都哈哈笑着说:“发电报了!发电报了!”王金贵却结结巴巴地说:“我、我看到麦穗发霉了,队里不要了,才、才从地里捡的,不是偷的。”长生觉得奇怪,低头一看,发现摔破的罐子里撒出一些发霉的麦粒,吃惊地喊道:“啊呀,他还真是偷麦子呢!”小勇和小骡见逮住了偷麦子的,都端着红缨枪喊道:“你这地主羔子,敢偷队里的麦子!好呀,咱们上大队!”三个孩子命令王金贵把撒在地下的麦粒划拉到破罐子里,双手抱着,押着他向大队走去。
快到大队门口的时候,正好碰上赵新旺从大队里出来,孩子们便争着向他报告王金贵偷麦子的事。赵新旺急着要回家吃午饭,不等孩子们说完,便先厉声训斥了王金贵几句,接着又表扬孩子们说:“你们是革命的好少年,阶级斗争的观念很强!先把地主羔子押到你们队部里关起来,晚上开他的批斗会!”
三个孩子得到大队领导表扬,非常得意,赶忙把王金贵押回来。走到安平街的时候,看到张志和正在用鞋底抽小二子的屁股,一边抽还一边骂:“叫你去放羊,你却去逮鱼!看看把鞋湿成什么样了?三天不挨揍,你就肉皮痒痒!”三个孩子看了一阵热闹,这才把王金贵押到队部。天白和顺子在队部里谈完工作刚要出来,听说赵主任有指示,便把王金贵锁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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