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1-12-30 22:51:41
77.
自打跟李露结婚后,可以想见,陆宽在学校就开始浑身不自在。同事间的心情就不用去想了,甚至再见到学生,都似乎能感到孩子们脸上全都充满了诡秘的坏笑。那些不笑的面孔也不对头,分明是再不把他这昔日的教学艺术大师放在眼里了。唉,这还是人过的日子吗?
那就走吧。
从陆宽心中念出的这声“走”里,尽管充满了不尽的感伤、留恋,却也不乏多年夙愿即将一朝了却的爽利。是的,不要再做语言巨人行动矮子了,你不是一直都羡慕外面世界的丰富多彩吗?那就去试试呗。
对他打算离开的想法,李露没什么意见。她倒是也想走,只是没有合适去处,都这岁数的女人了,还是个教语文的,到哪去实现再就业。但对陆宽所打算的去向,李露却不无担忧,夜里睡醒过来都会问一声,哎陆宽,你找的这个老吴靠谱吗?咱们国营单位再不怎么样,那也不是谁的私有财产,大家在人格心态上是平等的,而你眼下不就等于是给个资本家去卖命了吗?
对此陆宽不屑多言,或者也是他没法做出太有把握的解释。而他这样子却使李露产生了一种错觉,以为他一定很胸有成竹了。在学校多年来面对各种教学问题时,他不从来都这么自信吗(当然婚变这次不算)?况且社会上的事情那么复杂,对自己一个女人也没法说清楚,所以他在事情没成功之前,干脆就不打算多加渲染了。
那好,既然你认定了,就出去闯吧。李露最终只好先这么想。在一切都无法确定之前,人们往往就倾向于选择乐观,期待能撞上点好运。
其实对陆宽而言,在离职的最后一刻,还真是没法乐观起来。
他的整个决策过程可分为这样几个阶段:
先是打算走,并开始论证如何走出去的问题,每天表面不动声色,暗地抓耳挠腮。
然后便看到大千世界果然广阔,听熟人谈论起来,说到种种成功模式似乎全都跟家常小菜一样,好像只要到了社会上,就一抓一大把钞票,唯独呆在学校里的教书先生没这觉悟。同时熟人们还会极为慷慨的向他担保说,来我这干吧!或者哪哪公司的老板是我铁哥们,只要我一句话,你就去他那儿吧。总之出路大大的有,甚至就算自己创业,也似乎不是什么难事。于是便热血沸腾,下定决心,一定要走,否则这后半生就等于完全废了。
再然后就以自认为比较慎重的态度,开始逐个探讨每一去向的利弊。但这么一来,又令他发现了一个问题,就是无论去哪儿,都难以保证在短期内就取得较为可观的成绩。其实自己想来也觉可笑,你又不是什么举世无双的大能人,凭什么就该出手必中?但问题是,在他心中有个声音一直在悄悄叫喊道:你必须赢啊!你不能输,你输不起的!你已经这样了,要再不打个漂亮的翻身仗,还拿什么让昨日的同僚来重新看得起你!
这就让陆宽有点纠结了:退,便将是一直半死不活的后半生;进,却又吉凶难测。如何是好?
其实倒也不是不能像老话里说的,退一步海阔天空。或许再过上几年,大家将往事就忘个差不多了,他一定还可以凭借高超的业务能力重回教学巅峰。但陆宽已将心思活动到这种程度之后,已经无法忍受停留在往日的平淡生活中了。现在他所要扭转和改变的,已不单是因婚变而带来的职业尴尬,而是他期盼已久的人生转折——这点是外人全然不明白的。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我的生活岂是只会因一个女人而改变的。从某种意义上讲,陆宽此时的离职倒有点以婚变为借口,从而多少还可以在有关领导方面留上点同情分,否则若平白无故就走,也显得太不正常了。
结果,他后期的心态就由当初的“考虑走,然后选择方向”,变成了“必须走,方向差不多就行”。也就是,将胸中意气上升到了原则高度,而具体职业则只是成了一些枝节问题。
于是就打算,先找个看上去还算靠得住的地方站住脚就得。
但别看他对职业的要求降低了,想不到面临的回应竟也在相应降低。即便那种说起来似乎并非多有发展潜力的岗位,居然也都抢手着呢。现如今都什么年代了,每年的大学毕业生全跟饿狼一样成群结队往社会上扑,谁还敢有什么职业理想,先有个饭碗就比什么都强。在市面的传说中,连进个银行干点大厅服务这样的工作,都需要十万现钞的打点费用了。你陆宽一个半老男人,难道还能跟年轻人比什么竞争力不成?
把陆宽彻底弄到了气急败坏的地步,骑虎难下。到底走还是不走?一时间,他倒又拿不定主意了,甚至觉得,再过一阵看看也未尝不可。
就在这时候,李露说的那个老吴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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