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宫闹鬼——揭秘明代宫廷秘史》
第6节作者:
皇帝不称朕 如果没有朱元璋,郭子兴差一点被害,朱元璋在危机时刻的表现,巩固了主公对他的信任。但此事也使一种尴尬的情势凸显出来:郭氏诸子弟都是庸碌之辈,不堪重寄,而才干最为卓越的,却是养女之婿。莫说这女婿只是“挂个号儿”的,就是郭子兴亲生女儿之婿,也不应危及天叙、天爵兄弟的权利。平庸之辈往往有着强大的妒忌心理,郭氏兄弟不甘平庸,又没有驾驭朱元璋的能力,只好靠加倍忌恨来树立自信,视朱元璋为眼中钉、肉中刺,必欲除之而后快。他们经常在郭子兴前进谗言,排挤打击朱元璋,甚至出手加害。
郭子兴的心态则要复杂的多,他希望自己创下的这份家业由儿子们继承,希望朱元璋成为他们的好帮手,而绝不愿意看到朱元璋凌驾其子之上。他一方面要维护朱元璋这个将才,尽量安抚他,使之为己、为其子所用;另一方面,他又不可避免地倾向、纵容其子,打击朱元璋。这就使“功高震主”的朱元璋在郭军中处于窘迫,甚至危险的境地。
在这样的危局中,益显出马后是朱氏的良配。马后“聪明出人意表”,她利用郭家养女的身份,努力调剂夫君与郭家父兄的关系,多次使朱元璋化险为夷。一个有名的故事说,朱元璋有一次遭郭氏囚禁,禁其饮食,几乎饿毙。幸亏马皇后怀揣热饼,偷偷给他送去,才使他免于饿死。而马后因此烫伤了胸口。但这个故事,我也深表怀疑:为什么马后一定要把那么烫的饼子揣在怀里?古人的衣衫并不薄的,何以一定要贴身藏饼,以致把胸乳都烫伤了?当事者既然要置朱元璋于死地,定当严密防护,岂容他妻子送饼?如果一张饼就能救命,那么朱元璋被关押的时间就不会长;如果被长期关押(饿死人,至少也要10天吧),马后岂可一次又一次地怀饼以进?最可怀疑的还是,如此隐秘之事,如何被史家探知,而大笔书之于史册?又说“怀以进,肉为焦”,又说“其后肉有腐痕”。须知,给马后验伤,是人家老公皇帝的专利,修史人敢撩人衣衫吗?——真是“羞死人”也!
我因此怀疑,马后“窃炊饼”,只是一个共患难的恩爱故事。但它不是完全空穴来风,实录在追述马皇后的种种美德时,有这样一个记载:“值岁大歉,后从上在军,尝自忍饥,怀糗饵脯修供上。”说当时军中乏食,马后自己舍不得吃,把好吃的藏在怀中,偷偷送给老公吃(大概是她利用郭家干女儿的身份,从物资保障较好的郭府偷拿的吧)。脯修是干肉;糗饵,指米麦做成的食物,可以包括蒸饼,而一般泛指干粮。
朱元璋入军的第二年,濠州城即遭到元军重兵围困,元兵主帅是元廷重臣中书省左丞贾鲁和大将月哥察儿。这次围城时间非常长,直到次年贾鲁在军病死,元军才解围而去。后来朱元璋镇守和州时,元军举大兵10万来攻,困城三月,饷道俱绝,城中饮食皆尽。在戎马倥偬中,像这样艰于食的情形经常发生。朱元璋对当时的艰难记忆深刻,他回忆说:他与马氏起于布衣,同甘共苦,当年在军缺少饮食,马后宁可自忍饥饿,也要“怀糗饵食朕”。朱元璋特地提到一个典故:东汉光武帝刘秀微时,冯异有供他豆粥麦饭之恩,刘秀即位后,念念不忘,对冯异表示,君臣当始终保全。朱元璋说自己所经历的,比之冯异供光武帝粥饭时的情景,“其困尤甚”。他与马后的夫妻之情,也该“始终保全”。所以马皇后在洪武十五年去世后,他没有再续弦,另册一位皇后。
当荒歉之年,马后养于主帅之家,比当兵的吃得要好些,她自己省下些心疼老公,这是常情,然实录用了两个“怀”字,不想引发了联想,后世文人竟衍出一个烫乳的情节,就未免联想过甚,迹近难堪了。
总之关于马后的故事有很多,不少夸张之词,如说朱元璋与人打仗,有一次打了个大败仗,竟要劳动马后一个弱女子背着他逃命;等到老公发迹了,照旧任劳任怨,伺候他饮食,挨打挨骂,义无反顾——岂止是史上第一好皇后,简直是天下第一妇德模范!
为什么会有这些故事,后文将与懿文太子朱标并在一起讲,此处且先按下。
洪武元年正月,朱元璋即位,册封马氏为皇后。典礼结束后,他满怀感慨地对侍臣回忆当年的艰难。他拿唐太宗的长孙皇后来比马皇后,说:“昔唐太宗长孙皇后当隐太子构隙之际,内能尽孝,谨承诸妃,消释嫌猜。朕数为郭氏所疑,朕径情不恤,将士或以服用为献,(马)后先献郭氏,慰悦其意。及欲危朕,后辄为弥缝,卒免于患。”
当时军中所获战利品,朱元璋都分给部下,而郭部其他将领,有所获则以献郭子兴。郭子兴见朱元璋无所献,颇为不悦,故而谗言益进。马后探知其意,以后凡将士有献,都赠送给子兴之妻张氏,张氏非常欢喜,马后再以和顺事之,细心调剂,郭氏对朱元璋的疑衅渐渐得到消释。朱元璋认为,此“殆又难于长孙皇后者”,马皇后介于他与郭氏之间的调适之功,是比长孙皇后更为不易的。
日期:2013-07-07 14:03:38
在官史(指明朝所修的国史,主要是历代实录)的刻画里,太祖皇帝寄于郭氏篱下这几年,表现出卓越的才干,立下汗马功劳,但始终摆脱不了被人猜忌、排挤、打压,甚至是毒害的境遇。然而这位英雄能屈能伸,屡屡得神灵启示和贵人相助,终于化险为夷,踏出广阔的天地。
加害太祖者为谁?实录没有明言,后来就坐实为郭氏二子天叙与天爵。如嘉靖年间人郑晓《吾学编》载:郭氏二子“忌上英武得众心,兵势日盛”,备下药酒,欲毒害朱元璋。可是被其家人泄了密。朱元璋刚得到线报,郭氏二子就亲自来邀了。朱元璋已有了应对之策,他做出高兴无备的样子,与二郭并马而去。
走到半路,朱元璋突然做出一个诡异的动作:他从鞍上跃起,跪在马上,头仰朝天,好像在听什么人说话。郭氏二子不解,再看他,已伏在马上,顿首连连,然后旋马痛骂道:“竖奴!乃欲毒我耶?”二子慌忙道:“哪里有?”欲辩解,朱元璋道:“适才空中神人对我说,你二人欲以毒酒害我。”郭家两个笨儿子真以为天神泄其密谋,“骇汗洽背,下马伏地”,口里只管说:“安敢有是!安敢有是!”朱元璋回马已走了,从此再不到郭子兴府上,而他与郭氏“遂积嫌隙”。
这个故事被收入《明史纪事本末》卷一,置于郭军攻克滁州之后,俨然为信史。当然,您若问:写书的,你怎么看?我只能说:我不知道您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的。朱元璋的这点猴把戏竟能把这哥俩骗得一身是汗,下马叩头,“自此不敢萌害意”(《明史纪事本末》语)。我不敢说朱元璋手段有多高明,我只能说,这两兄弟比猪还笨,比驴还蠢。当然啦,天叙、天爵兄弟在史书里本来就是一对嫉贤妒能的平庸之辈。
我觉得郭氏兄弟,这两位朱元璋的大舅子,他们在历史上的境遇,很像唐初的李建成、李元吉兄弟,被人说成整天不干正事,也干不了正事,就是一心要害一贯英明伟大正确的真命天子。手法也差不多,李世民不是差一点也被他亲兄弟置毒酒害死吗?总之,经过胜利者动手动脚,历史材料大量消失,当时的真相已隐秘难知,今人读史,唯应记住一点:所谓正史,多是胜利者的功劳簿,切不可轻易信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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