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1-12-28 10:50:20

　　上了楼，终于进入程主任的办公室，从办公室窗台往下看，正好就是第二隔离区，里面假山水，真树林，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如同微型大观园。七八个人在其中不相关地，孤魂野鬼般地游来游去，有些口中还念念有词。裴常忽然发现其中一间单独的小屋暗角的草席上，坐着个一动不动的身影，极象前不久被双规后、再没消息的救灾办主任李响。他顿时被吓了一跳，忙忙的问程主任：“他是谁，是李响吗？”边问边指着那人的背影。

　　程景仁惊讶地看这裴常：“怎么，你认识他？”
　　“当然了，李响曾经是我的同事。咱们曾都在灾建指挥部任职”
　　“你是……”
　　“我叫裴常，现在仍在指挥部。”

　　“啊，裴常，裴主任，听说过，听说过。”程景仁忽然激动起来，伸出手来跟他紧握，“他就是李响，不过……他疯了。”
　　程景仁的声音不大，但裴常还是听清楚了，不过很是不明白。只听说过李响被纪委带走了，怎么没过多久就疯了呢，难道人变疯就那么容易吗？他仍有些不相信地，低声问程景仁：“这真是事实？”
日期：2011-12-28 10:53:13

　　“可不，在他那种情况下，疯是个很好的选择……当然，也可能是从大局考虑的……”程主任双手摊摊，似乎还带有惋惜之情。
　　“哦！”裴常终于领悟。只是以前他和李响鲜有私人交往，所以眼下对方虽然处境糟糕，但却很难唤起他对对方的深刻同情，只有那么一点人之常情的怜悯。
　　“你可能还不知道吧，”见裴常沉默不语，程景仁侃侃而谈，“我们这个世外桃园里，只有他是本市的，其它都是市外或外省转来的。他们的来历一般不对外泄露，有的甚至连我也不知道。瞧，那个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的，要当市长的人，就是外省的。咳！六十多岁了，还有什么放不下？人的一生本就短暂，何苦非自己为难自己？”
　　“此话怎么理解？”裴常不解地问。
　　“怎么说呢，此人本来属于老好官的那种。据说给人的印象一直不错，就是因为年龄原因没当上正市长，回家就忽然昏迷不醒，口吐白沫，众人还以为他即将去世，宣传部门也准备好资料，准备等他一死，就立即把他的遗体用‘兢兢业业、克勤克俭、一心为公、淡薄名利’等香料填充，做成木乃伊供人景仰的；可谁知此人昏迷七八天后，忽然醒来，连蹦带跳，谈七说八，什么赵省长，钱书记，孙主任，李主席什么的，胡言乱语一番，把众人吓得魂不附体，只好连夜把他送出省，安排到了这里。还有那一位，瞧，在那儿老说他害了党，党害了他的，其实他是外省一党校的教员，据说还发表过几十万字的关于马克思主义和社会形态研究的文章，假如他果真死了，那也许大家还可以把他的遗体进行哲学处理，善始善终；可是他不配合啊，非想跳出党校这口枯井，弄个处长局长什么的实职来当当，结果送了不少礼，却因收礼者东窗事发，殃及于他。现在他每天除了叹息，就是高声骂人，逮谁骂谁，比疯子还疯子。真是可惜了，你知道他多少岁吗？才三十多岁！”

日期：2012-01-01 10:53:04

　　“真的啊，”裴常瞠目结舌，“那可是真够倒霉和折腾的。”回到现实，裴常还是想亲自见下李响，不知道是出去好奇还是同情。但程主任坚决地摇摇头：“不行。我已经告诉你很多了，哪里还能让你和他们进行真正接触。告诉你吧，来我这儿的所有人都是货真价实的疯子，除了你妻弟可能是个例外。”
　　“好吧，但愿如此。”
　　第十二章
　　裴常和程主任的话题重新转移到袁行身上，程主任问裴常：“他是不是很喜好与死人相关的东西？”
　　“是这么回事。”裴常说。袁行在旁边，傻傻地坐着，如同听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事。
　　程主任随即打开电脑，上网翻出一个网页，里面全是各种因灾因祸死亡的图片、腐败的尸体，医学解剖吐等，果然，袁行一下就被吸引过去了，死死盯着，并抓过鼠标不停地翻看着。程主任起身来，让他在电脑旁坐下，自己则坐到旁边的沙发上。裴常对此十分不解，问：“这是……”
　　“有一种疗法叫满足疗法，我打算就对他使用这种。”程主任说。
　　“听这四个字，你的意思是，让他先满足后厌倦，最后回归解脱？”
　　“差不多，但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因为这些都是事在人为，看他的个体情况了。……裴主任，你是否愿意让他一试？”
　　“这个……”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首先让他直接去市第三人民医院，在太平间负责一份工作，那里我有熟人可以安排。”
　　“这不行，太恐怖了！”裴常连连摇头，但却程主任很坚持自己的主张：“放心，这主意虽然看起来很荒唐，但对于他现在的情况来说，似乎最需要这种尝试。别的先不说，你看他现在的那副神态，不就说明一切了吗？”
　　裴常回头瞧着袁行一副如饥似渴的表情，也有些心动了，与其让他的病情涛声依旧，还不如先让他试试，有没有效果，先像赵本山的小品里那样“走两步再说。”想到此，于是他问程主任：“那治疗时间大约要多久？”
日期：2012-01-01 10:56:41

　　“这不好说。也许一年，长的话也许两年。他这病从本质上讲不是病，而是他在不自觉的探究‘什么是人’的过程中走火入魔，而旁人和他自己都不了解而已。”
　　程主任这个解释让裴常比较认可，因为裴常有时也依稀有这种感觉。“那好，程主任，袁行的病先就依你的安排去做。一切拜托你了，如能将他挽回，你的大恩大德，我将不会忘记的！只是，不知道治疗费用大致需要多少？”
　　“我不收治疗费用，因为我也是探索治疗，而且他的生活也尚能基本自理，在第三医院太平间工作期间，我让那边负责提供食宿。你要是方便的话，可以每隔一段时间就来看看。你看怎样？”
　　“好的。”裴常想了想，自己购买房子后还余有几千元，加上本月的工资和补助，勉强能凑上一万元。他决定先把这笔钱送来，供袁行辅助治疗时间。但他刚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程主任就阻止了他，说：“裴主任，这真不必。你如果实在方便的话，还不如……”话说到最后，他又欲言又止。
　　裴常看出了对方的疑虑，鼓励说：“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出来吧。”
　　“是这样的，”，程主任接着说：“裴主任，你看，咱们精神病康复中心，还是上世纪五十年代的房屋；而那个并过来的老干部疗养院中心，也很破旧了，如果你能方便方便，我想是否可以……”

　　裴常听明白了大概，但还是怔住了，沉吟了片刻后，问：“你们不能向卫生局申请项目吗？”
　　程主任苦笑这：“咳，申请项目，说起容易，办起来好难，光最近两年，我院都申请五六次了，结果一点真格的动静也没有。再申请下去，我怕也要被他们送进精神病医院了。我想……如果你们灾建指挥部方便的话，能否给弄个项目给咱，就权当咱们是受灾单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