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榻之侧有虎狼--------漫话日本近代史》
第20节

作者: 齐鲁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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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3月3日至17日,双方又在新的战线展开争夺,其间主要阵地反复易手,血肉横飞。
  17日,政府军发动总攻。集中所有大炮对叛军主阵地发动急袭,猝不及防的叛军被炸得死尸枕藉。随后又下起了瓢泼大雨,叛军武器失效。政府军步兵队毫无顾忌地以密集队形冲击叛军防线。
  叛军全线崩溃,狂风暴雨中,漫山遍野都是逃亡的败兵。
  田原坂之战,成为西南战争的分水岭,叛军败局已无法挽回。此次作战双方损失惨重,政府军战死近1800多人,伤2400人。那个几次死命和叛军缠斗的陆军少佐乃木希典也在这场战斗中负伤,进了后方医院;叛军战死1200人,伤2100人。弹药消耗也十分惊人,政府军平均每天消耗子弹32万发,炮弹1000发;而叛军每天消耗的子弹也达数万发。(为了弥补生产不足,明治政府曾向清朝借子弹10万发。)

  对谁来说,田原阪都是一座人间地狱。
  3月19、20日,政府增派的新的平叛队伍在九州岛南部的州口、八代、日奈久登陆,与北方进攻的政府军遥相呼应,对叛军形成南北夹击之势。

  4月13日,南部援军抵达熊本城下,围城叛军逃遁。此时,孤守熊本50多天的谷干城少将已到了喝栗子粥,吃死马肉的田地。
  4月20、21日,叛军纠集了8000人的队伍,再次攻打熊本,这完全就是垂死挣扎了。聚集在熊本城的3万多政府军在城东关原将叛军击溃。
  此时,并称“维新三杰”的木户孝允染病住院,听到关原之战的消息,对前来探望的大久保利通说:“西乡还不适可而止吗?!”作为西乡“倒幕”和“维新”的战友,他和大久保都曾准备只身前往鹿儿岛面见西乡,后被劝阻。他牵挂着西乡和政府的关系,更担心日本的未来。5月26日,木户孝允病逝,年45岁。
  穷途末路的西乡没有回头,仍在进行顽强而无谓的抵抗:6月,退守人吉,被攻克;7月,退守都城,再败;8月,退守延冈,还是一败涂地;9月,就只能逃回自己的老巢----鹿儿岛城山了。
  政府军中不乏西乡的亲属和昔日战友:他的弟弟西乡从道。此时已接任上了前线的山县有朋代理陆军卿(陆军总司令)。这家伙上任后也不上班,整天关在家里蒙头大睡,不管也不过问前方战事。同祖堂兄弟大山岩,就是那个在萨英战争中开第一炮的小子,这时已担任政府军少将。这小子可是六亲不认,打起自家人来还是那么猛!连襟海军中将川村纯义。这家伙也到了前线,任讨伐军团参议。更多的战友和部下就更不用说了。

  有这么多关系,再加上“维新第一功臣”的旧勋,政府应该不会太为难西乡。于是,有人劝西乡投降。
  西乡何尝不明白自己的处境。早在8月17日,他就在谷间亲手焚烧了自己的陆军大将军服,对围着残灰痛哭的士兵微笑着说:“诸事瓦解 ,岂有后用,付之灰烬,扫我尘垢。”
  然后发令全军:“值此之际,各将士降者可降,死者可死。唯任其各尽所志耳。”
  同时放走爱犬,还命令已经负伤的17岁的儿子西乡菊次郎向政府军投降,对他说:“你的两个叔叔会好好照顾你的。”(指西乡从道和大山岩。)这一切都说明,他已看到了自己的末日,并做了最坏的打算。但他自己怎么会投降呢?侍魂是自己最后的坚守啊 !(侍魂:武士精神。)
  西乡是准备死磕到底了,9月22日,他写了“决死书”:“ 以城山为枕等待决战,意气更为发奋,已有决死的觉悟,绝不会在后世留下耻辱”! 
  24日凌晨,政府军对城山发动最后总攻。

  日期:2014-05-09 07:18:47
  四、维新风雨(10)
  西乡及铁杆部下40余人不守反攻,发动最后一次自杀式攻击。冲锋中,西乡腹部、肩部先后中弹,他“徐徐跪坐,俨然正襟,向东遥拜”,然后命令手下大将别府晋介:就在此地吧!
  别府晋介含泪砍下他的头颅,随后剖腹。其余人等或自杀或力战而死,除了两个藏掉(后被找到)西乡首级的死党,没有一个活下来。

  日本历史上最后一场内战----西南战争结束了。
  这场战争的惨烈程度远远超过了戊辰战争。据日本政府统计,政府军战死6843人,伤9252人。叛军战死6239人,伤10000人左右。陆军消耗枪弹3500万发,炮弹7万余发。海军消耗炮弹7000发,子弹15万发。战费高达4100万日元(几乎是日本一年的国家财政收入)。
  战后,明治政府对鹿儿岛的反政府士族进行了彻底清算,被判刑的有2764人,其中斩首22人。
  武士制度土崩瓦解。
  “维新第一功臣”就这样走完了自己的一生。
  怎么看这个人呢?

  生活中的西乡生活简朴,做事厚道,没什么花边新闻,绝对是敦厚长兄的风范。
  战争中的西乡勇略超人,不畏强敌,是位威风八面的军事统帅。
  国事中的西乡抱残守缺、胸无沟壑、心无远略、没肝没肺、一意孤行,是个政治侏儒。
  而在中国人和朝鲜人看来,这家伙就是个军国主义疯子!
  他的辉煌源于他看透了幕府制度的气数,而成就了新日本的伟业。他的陨落源于他没有看透武士制度的气数,而亲身做了它的殉葬品。
  有这样一个故事:
  坂本龙马在斡旋萨长同盟时,曾多次和西乡隆盛在一起商量时事。西乡感觉坂本龙马每一次的意见都有所变化。 一次,憋了许久的西乡一本正经地对坂本说:“你前天所说的和今天所说的不一样。这样你怎么能取信于我呢。你作为天下名士必须有坚定的信念!”坂本笑了:“不是这样的。孔子说:君子从时。时间在推移,社会形势在天天变化。因此,顺应时代潮流才是君子之道!”又提醒西乡说:“西乡,你一旦决定一件事之后,就想贯彻始终。但这么做,将来你会落后于时代的。”……

  这或许可以作为理解西乡悲剧的一个注脚吧。
  西乡死了。天皇剥夺了他的爵禄,还冠之以“贼徒”之名。但他的遭遇却得到了日本老百姓特别是士族的广泛同情。随着时间的推移,明治天皇和政府的态度逐渐软化。1883年,明治天皇拨款资助西乡菊次郎留学德国。1891年,宫内省倡议为西乡设立铜像,明治天皇带头捐款。铜像建成后,设立在东京的上野公园。1899年,明治天皇颁布谕旨,除掉西乡“贼徒”之名,追赠“正三位”。1902年,明治天皇授予西乡菊次郎侯爵之位,以慰西乡在天之灵。----西乡隆盛作为明治政府开国元勋的历史地位,得到肯定。

  他的政敌大久保利通的下场也没好到哪儿去。

  镇压了老战友的谋叛,大久保利通俨然成了日本的“铁血宰相”,他在大藏省的大隈重信、工部省的伊藤博文支持下,开始铁腕推行各项改革。
  大久保的铁腕措施遭到了一些人的抵制。老东家岛津久光一直对大久保心怀不满。为此,岛律久光专门上书天皇,一口气提了14条意见,最后要求撤掉大久保。对这样的老东家,大久保也一点没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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