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2-01-08　13:45:17

　　3
　　事情正朝着设计的方向发展。就像一列严格遵循时刻表的火车。然而，即便是最先进的动车也有脱轨的时候。事情发生了一点小意外。小概率事件往往成了常态。
　　在一间茶房的雅间里，他背门而坐，进来的人，只看到他清瘦的背影。一个光头男子轻轻推门进来，颈上带着小指粗的黄金项链。因见他正躺在椅子里闭目养神，便悄悄地垂手立在一边。半晌，他醒过来，光头男弯下腰，客气地叫了一声：“老板！”

　　那人朝对面的椅子挥了挥手，示意来人坐下说。光头男轻轻拉了拉椅子坐下，神色忧郁地说：“老板，那个守厕所的老头儿被人杀了，正在医院抢救！”
　　被称作老板的人抬了抬眼皮，不动声色地问：“谁干的？”
　　“从目前了解的情况来看，很可能是……夏冰。”光头男注意着老板的表情。那人“哦”了一声，轻轻啜了一口茶，说：“看来是狗急跳墙了。”过了半晌，他问，“能救活吗？”
　　“够呛，不过，好像不会有生命危险。”光头男轻轻移了移有些僵直的身子，担心地说：“他要是死了，会不会对老板您不利？”

　　“确实少了一个可以为我所用的人。”他欠了欠身子。
　　“那，我去给医生说说，全力抢救他！”光头男想站起来，他止住了，“坐着，不急。”他轻轻地捋着下巴上稀疏的胡须，“或许是好事也未可知。”
　　“好事？”光头男摸着光头不解地重复。
　　他脸上掠过一丝冷笑，没有答理光头男，“凡事要沉得住气，夏冰输就输在沉不住气。”
　　光头男不是太理解他富于跳跃性的话，所以也就没有答腔。他佩服老板，除了他有钱，就是他能牵着别人的思维走，并且他的思路，有一些你能明白，有一些，你永远想不明白，越是想不明白，越是觉得这人高。他轻轻地吹了吹茶上的茉莉花瓣，抿了一口，把茶杯放在桌上，掏出纸巾擦了擦嘴，淡淡地说：“他也该死了，即便不发生这件事，我也会结果了他，只是没想到机会来得正好。”
　　光头男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他总是跟不上老板的思路，有时慢半拍，有时慢一拍，有时慢得不能以拍来计算。“老板，您的意思是？”

　　“今天他可以指鹿为马，明天他就能指马为鹿，只有死人才不会朝三暮四。”他轻轻地合上眼睛，意味深长地笑着。
　　“明白了！”光头男站了起来，这次他居然跟上了老板的思路，于是立刻目露凶光。
　　那人轻轻地咳嗽着，末了清清嗓子，说：“记住，要不留痕迹，不要让人怀疑到我们身上。”
　　“老板放心，我一定把活儿做漂亮。”男子信心十足，拉开门，闪了出去，粗大的金项链闪着黄澄澄的光。他正了正墨镜，恢复了自信，抬手招了一辆出租车，低沉地对司机说：“高硐医院。”
　　（未完待续）
日期：2012-01-15　22:47:37

　　4
　　那天晚上夏冰的一推差点要了他的命。核桃脸后悔不该刺激夏冰。看来，挣什么钱都是有风险的，挣钱越多，冒的风险越大。他胆子小，命里注定不是挣大钱的人。这次损失惨重，身体受痛不打紧，钱像水一样哗哗往外流，叫人心疼。不行，这笔账得算到那个人身上。核桃脸想等自己出院后再联系那个人。那个人的电话却打来了。核桃脸从枕下摸出手机看看是个陌生的手机号码，便知道是他打来的。他很少和自己联系，核桃脸要找他的时候，也只由他手下的人带话。

　　那人直截了当地问：“听说你受伤了？”
　　核桃脸夸张地叫苦：“可不是，老板，这次我为您两肋插刀，差点送了命，那小子威胁要灭了我，我还是咬着牙没说。我对您真是一片忠心，老板您是不是该有所表示呢？”
　　“会的，一定会有表示的。”对方道，语气有点怪，猜不出电话那头的样子。
　　“钱不要多了，给个……五万吧。以后咱们就两清了，拿了钱我立马消失，再也不问您要一分钱。”核桃脸本来想说两万，话到嘴边，突然又觉得两万太少。这可是一锤子买卖，以后不能再找他了，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呢。
　　“怎么？多了？”见对方没有应声，核桃脸怯怯问，随时准备把金额降下来的语气。
　　“你知道你最大的缺点是什么吗？”对方道。
　　“不知道。”核桃脸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什么药，只好如实回答，看他下一步说什么。
　　“你太贪婪了。”对方一字一顿地说。
　　核桃脸反倒笑了，那幅镜片已摔成蛛网的墨镜，向各个方向反射着明亮的光，“这个社会还有不贪的人吗？贪是优点，不贪您能有现在的成就吗？您开公司为什么？还不是为了钱，还不是一个贪字？”核桃脸很得意，觉得自己把人生看透了。
　　“再多的钱，也要有命消受才行。”对方说话决不拖泥带水，三两句把事情说透，老板就是老板哪，核桃脸不得不佩服，但这句话让他一时没接上茬儿。
　　“什么？您说什么？”核桃脸把手机往耳朵上贴，把耳廓压成了一张纸，不相信对方会说那句话似的。
　　“你好自为之。”听口气，对方要挂电话了，核桃脸急了，大声说：“老板，等等，钱的事怎么说，什么时候送过来？”电话里却传来嘟嘟声，核桃脸撇撇嘴，手握手机倒在病床上。
　　什么意思？好自为之？有命消受？他想干什么？那些刚才不明白或者不太明白的话重新涌上脑际，他喜欢把一切都想明白，不想明白，心里老是惦记着。核桃脸突然想起了给他送钱时那个瘦高个冷冰冰的样子。大惊，不会是要对我下手了吧？核桃脸额上开始冒汗。他想起电视里看到的，蒙面人到医院里，把心电监护啊什么的仪器管子一拔，用枕头捂住病人的嘴，几分钟，病人就死了。

　　核桃脸挣扎着爬起来，开始收拾东西，护士看见他下床活动，责备他不该乱动。他说他已经没事了，要出院。护士告诉他，办理出院的财务科工作人员已经下班了，明天早上才能办理手续，不过，能不能出院，得看病情，医生才了解情况，出院证明他们才能开。核桃脸心想，不就是想多收些钱吗，明明没事了，还不让出院，他说：“谁也没有我自己了解自己的身体。”护士却不管他，扶着他上了床，把医生开的一瓶液体挂上，说：“你早点休息吧，输了液好得快。”

　　“我不能睡，有人想杀我。”核桃脸面露惧色，突然说。
　　“呵呵呵，这是医院，你是不是——”本来她想说是不是撞坏了脑子，话到嘴边，改成了：“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核桃脸知道给她说什么也是白搭，索性不说了。心想，那就等明天吧，明天一早就找医生开出院手续，不能再待在这里了，这里不安全。他现在真不知道哪里才是安全的，对于他来说，他的一切都掌握在那个人手中，他像孙猴子一样，跳不出如来佛的手心。如果那个人愿意，杀死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那个人的影子不时从脑海中杀将出来，拿着刀向他挥舞。他想起了他们的第一次正面接触。那是在夏冰化妆成丨警丨察找他后不久。早上五点钟，他像钟摆一样准时醒来。“吱呀”一声，他推开设在窗户上的一方小洞，露出一张核桃一样皱纹密布的脸。照例打开黑油油的小木匣，借着昏暗的灯光清点已经理得整整齐齐的零钱。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