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秘史:大清还珠格格起居注》
第23节作者:
塞林格格剑苇 我隐约想起紫薇曾对我说起过这事,便点点头。永珹仰望天空,缓缓道:“叶赫老女降生时,叶赫部的萨满也曾说‘此女可兴天下,可亡天下’,后来此女果真引发当时女真各部战争,许多部落因她覆灭,连她自己的叶赫部也未能幸免于难。叶赫部贝勒布扬古临死前曾对天发誓:叶赫那拉就算只剩下一个女人,也要灭建州女真。叶赫那拉与我爱新觉罗由此也埋下了一段解不开的世仇。”
我想起从前紫薇对我说的,便道:“可是那叶赫老女自己也受了太祖皇帝的诅咒,出嫁一年后即病死他乡。”
永珹看了看我,说道:“我与景恬自小相识,我祖父与她家本是至交,见我俩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本早有意缔结姻缘,只等我们年纪长成,便请旨正式指婚。我祖父履懿亲王去世前也曾亲手书‘百年好合’条幅以为我与景恬大婚之贺。祖父去世后,我袭了这履亲王的爵位,只待时机适合,便入宫请旨,求皇上指婚,迎娶景恬,却不曾想……”
他说到这里,原本安静的四野却陡然响起一声鸦啼,黄昏里,那鸦啼虽暗哑,却在突兀中自有一股惊心动魄之意,我心中猛然一跳,忙出亭去举目四望,却只见一轮如血残阳,四周再无动静,我却犹是心悸不止,不住四下张望,一阵莫名的慌张在心头萦绕不去。
永珹见我面色有异,也赶出亭来,关切地问道:“格格怎么了?”
我心有余悸地摇摇头,强笑道:“没什么,这乌鸦的叫声怪吓人的。”
永珹听我这般说,如释重负地笑笑,说:“乌鸦乃满人圣物。想当年太祖起兵前,曾为前明辽东总兵李成梁追捕,万般危急下,幸得鸦群遮蔽,方得脱险,后来起兵事成,遂盟誓立约,叫人不得捕杀、伤害乌鸦,至今紫禁城内尚有内侍专门负责喂食鸦群,爱护已极。”
我心不在焉地点点头,问他:“后来你与景恬的婚事又怎样了?”
永珹黯然道:“哪还有什么‘后来’?就在去年秋天,索绰罗家忽然对我冷淡下来,不仅不再走动,也不再提指婚的事,景恬的父亲观保在言谈间甚至还流露出让我另择贤妻的意思。”
我说道:“这自然是因为他们那时已准备将景恬嫁入永琪府中。”
永珹唇边泛起一阵苦涩的笑意,说道:“而恰在此时,皇上也先后将和硕额驸富僧额之女和内务府总管大臣公义的女儿完颜氏指婚给我,并匆匆将她们册封为嫡、侧福晋,竟似与那观保串通好了要绝我之心似的。”
我听他口口声声称皇阿玛为“皇上”,显见得心中有怨尤之意,仿佛不肯原谅他匆匆指婚、拆散自己与景恬的作为。
“我也曾想过,若是景恬愿意,我便带她远走高飞,什么世袭的爵位,什么富贵荣华,都是浮云幻影,不能与我心爱的女子在一起,便是将皇位让与我坐,亦是了无生趣。”
永珹这话一出口,我心下又是莫名一悸,不禁又四周看了看。
见无甚异状,我才又收敛心神,问永珹道:“那景恬愿意同你一道走吗?”
永珹摇摇头说:“索绰罗家早已隔绝了我与景恬之间的往来,我与她数月不通音讯,哪还有法子知晓她的想法?”
我说:“那你为何不索性带了人闯进她府里去,当面问个明白,若她愿意,你就带她离开,策马而去,我就不信这天地之大,却没有你们容身的地方。”
永珹苦笑一声,道:“格格以为天下女子皆如格格这般胆识过人,行事果断吗?”顿了顿又说道,“永珹惭愧,却也并没有五弟那样为了心爱的女子毅然矫诏劫狱、杀出宫去的胆魄。”
我猛然想起前几日永琪对我说,那时他劫狱全凭一股意气冲动,情急之下根本无法顾及自己对宫外生活全无经验和准备这一事实。
我心有所动,又问永珹:“若是景恬那时肯随你走呢?”
永珹沉默半晌,才缓缓说道:“我不知道。景恬是八旗闺秀,自小教养甚严,虽与我情投意合,心有所许,却从未做过半点逾礼之事。而我自幼长于宫中,后来出继王府,却都是锦衣玉食,行止皆有家丁仆妇侍候,所往来者均为皇室贵胄,实在未曾想过,有朝一日,若这一切都不复存在了,我该如何去生活。那时想要带走景恬,也多出自胸中一口愤懑不平之气,至于真走了出去,今后该当如何,却是从未想过,也无从想起。”
从未想过,也无从想起。多么熟悉的话,只是几天之前,永琪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我身旁的永珹面上的表情也逐渐隐入了夜色之中,可是他话语中的哀伤却止不住地在周围的空气中蔓延开来,让我心中亦泛上一阵凄楚。我所哀伤的,并非仅是他们有情而终为造化所弄,而还有那加诸他们身上、无法摆脱的命运。诚如永珹所言,即使当日他有机会带走景恬,接下来的陌生而艰辛的生活,却仍是他们无以应对的。悠悠岁月,沧海桑田,再大的爱念、怨恨、生死相许,只怕也敌不过触手可及的温饱和安宁,那足以销蚀一切的人事沧桑和柴米油盐,又岂是眼前这华服翩翩的贵胄亲王和府中那深闺养成的弱质闺秀能消受得起的?这,或许才是最大的悲哀吧。
此刻,我的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那日闲云轩外听到的景恬的一句话:“我们自相见的那一刻就晚了,自我出生的那一刻,就晚了。”我的心中升腾起一阵不祥的感觉,永琪的面孔越来越强势地攫住了我的呼吸。也是在这一刻,我决定赌一把,而赌注,便是眼前的永珹,和府中那此刻想必正惴惴不安的景恬。
日期:2011-9-16 23:17:00
15
马车辚辚,我微微掀开车帘一角向外张望,暮色中,四周一片静默,这里离开陶然亭已是一里多地,却依然抹不去那股凄清肃杀之气,四下里既无鸟啼,亦无人声。
我的心下不由得有些发紧。想起永琪此刻势必还在和亲王府觥斛应酬,我的心稍稍放下一些,却仍感到不是滋味。
虽已与永珹说好,我却仍然不知道这样做究竟对不对。
我从荷包里掏出一些散碎银两递给车把式,请他将车赶得再快些,我急着回家。车把式一边注目前方道路,一边腾出一只手接过银两,只掂了掂,便忙回过头来满脸感激地说道:“夫人放心,小的这就快马加鞭,一定尽快将夫人送到家门口。”他扬鞭轻抽了马儿一下,又问道:“夫人方才只叫小的赶车进城,却不知夫人府上具体在哪条街巷,小的好挑就近的路把夫人送回去。”我想了想,道:“你只需将车停在东四大街即可。”车把式对我这话似乎颇为不解,却也不敢多问,只又一扬鞭,高声吆喝了一句,马儿便更下力地跑了起来。
在颠簸的马车中,我回想着自己方才与永珹所说的话。
“你与景恬之间,确实是其情可悯,这段错过的姻缘,也让人扼腕。可是景恬现今已嫁给了永琪,将来还会被册封为福晋,甚至嫡福晋。她入了府,即是别人的妻子了,于情于理,你再与她有私情,都是大错。”我缓缓对永珹道。
永珹一听这话,冷笑一声,说:“从前只听得格格是不羁礼教、洒脱豪放之人,却不知什么时候变了道学先生?”不待我答话,他又道:“难道格格当日与永琪的就不叫‘私情’?一朝之间,格格从五阿哥的妹妹变成了他的妻子,这又是什么叫人瞠目结舌的‘礼法’?”面对他的凌厉诘问,我一时之间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永珹见我被问住,又不依不饶道:“素日我只当格格是至情至性的女子,虽知道我与景恬之事,还拾到了我二人私下往来的书信,却一直替我二人保守秘密。若非万般无奈,我也不至将这件要紧至极的事拿来同格格商议。如今格格既然是抱定了主意要做五阿哥的贤妻,那我也无话可说,就此别过。”说罢便转身要走。
我却也不阻拦,只轻轻叹一声道:“唉,似履亲王这般未战先丢盔弃甲,景恬当日没有随了你去,倒是她之幸了。”
永珹听得这话,忙停下脚步,转身皱眉道:“格格这话是什么意思?”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