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生莲:六宫无妃》
第20节

作者: 华楹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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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3-08-23 19:39:08
  冯妙站起身,用小铜盆取了水,擦去额头上的血色污渍。冰凉的水一触到脸上,方才涣散的思绪,都聚拢起来。手指抑制不住地发抖,她很清楚,那一个头磕在太皇太后面前,从此就再也别想逃离这座宫墙了。她幻想过的,摆脱束缚、自由自在的日子,永远不可能实现了。
  她走出殿门时,北海王拓跋详,正站在门侧甬道上等候,一只胳膊搭在奉仪殿门口的铜鹤上,全无亲王的端庄威严。
  “见过北海王殿下,请随我来觐见太皇太后。”冯妙盈盈施礼,却并不下跪。
  拓跋详“咦”了一声,好奇地多看了这个宫女两眼,认出她就是那晚在碧波池边的小宫女:“看来本王的鞭子没打在你身上,就没给你留下记性啊,你怎么见了本王也不跪?”
  冯妙微笑,崔姑姑已经是太皇太后跟前资历最深的老人儿,有从三品女史的职位在身,品级低些的嫔妃,也不敢轻易受她的礼。可太皇太后却指了自己出来迎接,这看似随意的一指,已经微妙地改变了她的身份。她不再是奉仪殿无足轻重的小小宫女了,她是大魏第一世家冯氏最年长的小姐。

  “北海王殿下,不可让太皇太后久等,请随我来吧。”冯妙也不跟他多分辨,转身就沿着来路走回去。
  拓跋详一拳打在棉花上,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随她进去。他原本听说皇兄病了,不用上朝,带了自己的近卫,想出平城去打猎。刚出城一百里,就接到太皇太后传召,急火火地进宫来了。他实在想不出,太皇太后为何在此时传召自己进宫,最近没有什么不规矩的事传进她老人家耳朵吧?
  奉仪殿大门“咣啷”一声合拢,把无数暗中盯着这里一举一动的目光,都隔绝在外。
  太皇太后病中传召北海王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禁宫。崇光宫内,拓跋宏面色难得地带上一丝阴冷:“朕这个好弟弟,平时吊儿郎当,这个时候来得倒是飞快。”
  “听说本来已经带人出城打猎去了,半路急匆匆赶回来的。”林琅欲言又止,“皇上……要不然,我去奉仪殿一趟,看看北海王爷究竟……”

  拓跋宏冷笑:“朕就算再没用,也不会靠送一个女人去受辱,来保住自己的皇位。”他原本手指攀着碧玉帐钩,手上加力,帐钩随着一声脆响断成两截:“等到亥时,如果那时拓跋详还在奉仪殿。朕就……朕就去探望朕的好祖母。”
  此时,奉仪殿内一片寂静。北海王拓跋详一头雾水地坐在胡床上,他隔着朦胧的纱幔,向太皇太后问安。简单地问了几句之后,太皇太后就不再说话了。拓跋详平日最喜欢热闹,尤其受不了这种安静沉闷的气氛,有心要告辞离去,一双盈盈素手,却递过来一只小碗。
  “这是刚制好的花生酪,请殿下尝尝。”冯妙坐在他对面,不紧不慢地拿出一样样吃食,“太皇太后这两天操劳太过,这会正在休息,请殿下稍等片刻。”
  刚才经过内间时,太皇太后叮嘱她:“要好好招待北海王,不可怠慢了。”虽然不知道缘由,她明白太皇太后是要留住北海王在这,不叫他离开。直到此时,她才有空闲仔细思索眼下的情形,整个皇宫,似乎陷入一场令人窒息的等待之中。每个人都在等,等别人先沉不住气,露出破绽。
  日期:2013-08-24 13:55:37
  拓跋详尝一口花生酪,味道浓淡适宜、唇齿留香。冯妙想到男子可能不喜欢甜腻口感,特意少放了糖,还在煮好的酪浆里,重新放了整颗的花生。

  几样点心吃下去,拓跋详心里越发纳闷:“既然皇祖母在休息,那本王就改天再来吧。”说着就要站起身离去。
  “殿下请留步!”冯妙匆匆拦住拓跋详,她知道不能让拓跋详离开,一时却没想好说辞,手臂尴尬地停在半空。
  “怎么?你还想阻拦本王的去路不成?”拓跋详把眼睛瞪得像两枚杏子一样。
  冯妙眼睛一转,看见他手上还带着一只通透碧绿的翠玉扳指,灵光一闪,忽然笑着问:“听说北海王殿下极擅长弓箭,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若说北海王拓跋详,唯一有什么引以为傲的本事,那就是射箭了。听见这话,拓跋详果然停住脚步:“要说箭术,如果本王自认第二,放眼整个大魏,谁还敢认第一?”
  冯妙的笑意更浓:“既然这样,殿下敢不敢,跟我比试一下?”
  ……
  日影西斜,魏王宫里渐渐涌动起紧张的气氛。北海王拓跋详,已经在奉仪殿停留了一整天。倘若太皇太后真的病了,进入奉仪殿侍疾的,是北海王而不是皇上,是不是表明太皇太后,再次动了废立的念头?
  大魏王室,在继承大统这件事上,一向并没有严格的嫡庶之分。废长立幼,也算不上大逆不道。人人都在暗自揣测,却谁也不敢先把这个念头说出来。太皇太后一介女流之辈,操纵帝位更替,似乎并不那么容易。可是当年,逼迫正当壮年的献文帝退位,传位给年幼的太子拓跋宏的,也正是这个女流之辈。

  崇光宫角门,林琅把一块碎银子塞进小太监手里,匆匆赶回寝殿:“太皇太后一直在奉仪殿内闭门不出,北海王和医正都没有离开。小允子说,奉仪殿刚刚又传了一批药材。”
  拓跋宏脸色阴晴不定,手背上青筋暴起,他好像又回到五岁那个深冬夜晚,太皇太后在殿内,逗着当时只有两岁多的拓跋详,而他自己,被只留一件单衣,关在漆黑小室里。那时,他什么都没有,只有奶娘的女儿,偷偷把掰碎的饼,从窗子扔进来。今天,他在名义上坐拥天下,却依旧没有足够的力量手握乾坤。
  他猛地举起桌上的麒麟纹小鼎,正要砸在地上,手举到半空,又缓缓落下。
  林琅眼中蓄满泪水,轻抚他的背:“想发泄,就发泄出来吧。”
  拓跋宏凝视墙壁上悬挂的一幅手抄经文,那是太皇太后手把手教他写好的第一幅长卷:“是朕自己无能为力,何必迁怒于无辜之物。”

  “来人,”拓跋宏推开林琅的手,“替朕更衣,朕要亲自前往奉仪殿。”
  此刻奉仪殿内,冯妙正捏着一支笔管,眯着眼睛瞄准地上的窄口铜壶。
  她从来没学过射箭,自知绝对没有可能胜过拓跋详。再说现在外面都以为太皇太后正在病中,也不适合到院子里射箭嬉戏。她偶然想起,曾经听阿娘说过,南方的士族喜欢玩一种叫做“投壶”的游戏,用专门的短箭,投掷双耳贯口铜壶。技艺高超的人,还能玩出许多花样来,什么“依耳”、“倒耳”、“连中”等等。她便就地取材,模仿着投壶游戏,跟拓跋详比试用笔管投掷窄口铜壶。
  冯妙熟知游戏比试的心理,故意让拓跋详先赢一把,接着又输两把,然后又赢两把,接着再输。起起伏伏,不至于一下子赢得太痛快,也不会一下子输得太惨。

  这种近距离投掷,力气已经起不了什么作用,靠的是手腕上一点巧劲。拓跋详不甘心连个小女孩都赢不了,憋着口气非要连赢三局才走,就这么投来投去,全没注意到,窗子外面的天色已经全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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