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跟边上的民宅差别不大，上下两层的砖房，只是在前面多了一个不大的操场。角落里搁着两条长凳，长凳上放着一块大水泥石板，石板中间用两块砖头驾着一根树枝，横着，算是界线。这石板是做乒乓球桌用的。一个中年男人正在要锁门，看见我们过来，有些好奇地望望，但没有说话。

　　康哥走上前去，笑着打了个招呼：
　　“请问，你是这里的老师？”
　　那人答：
　　“是咧。”
　　康哥又问：
　　“老师贵姓？”

　　那人说：
　　“免贵，姓陈。”
　　康哥说：
　　“哦，陈老师你好。麻烦问一声，这个学校有多少学生，几个老师？”
　　那人说：

　　“老师一共三个，我和我爱人，还有一个徐老师。学生不多，主要是镇上和周边村子里的娃娃，有三、四十个。”
　　康哥看他耳朵上夹着根烟，对老沙招招手，做了一下抽烟的手势。老沙忙走上前，递给老师一根烟。康哥说：
　　“你老沙小气哎。”
　　伸手一把抓过他的香烟，一包塞给陈老师。
　　陈老师反倒愣了一下，忙说：
　　“一根，一根就可以了。”
　　康哥说：

　　“陈老师你不要客气，这位老沙是大老板，送你几根烟不成问题。”
　　老沙忙说：
　　“是喏，是喏，烟你拿着，我这里还有的是。”
　　陈老师嘿嘿一笑，依旧只拿了一根，其余的还给老沙。
　　康哥：
　　“陈老师，我看你们这里风景不错，经济条件好像不大行。刚才我看到学生娃娃们穿的衣服鞋子都不成样子。”

　　陈老师：
　　“是啊，我们这里是贫困乡，家里一年到头能吃米饭的，就算是富裕的了。多数人，都是米饭，苞谷，土豆，混合着吃，才不会断炊。穷，所以留不住人。年级轻一些的，都到外面打工去了，留下来的都是些老人妇女，还有就是这些娃娃。”
　　康哥又问：
　　“你们夫妻两个当老师，收入应该还可以吧？”
　　陈老师摇头：

　　“可以个哪样唷。只有我是正式编制，我爱人属于临时工，没得工资，镇上只是每个月补贴点零用钱。家里有两个娃娃，我们平时还在帮镇上的沙场做事情，不然收入不够一家人开支。”
　　康哥不再说话了。过了一会，问：
　　“陈老师，我们进去参观一下，可以不？”
　　陈老师热情地说：
　　“可以，有哪样不可以的。只是简陋了些，你们不要笑话。”

　　边说，边打开大门。
　　日期：2012-10-06 12:44:10
　　（接上文）
　　我们进去了，陈老师带进教室参观。说是教室，不过是几间大屋，每间屋子摆着几把长条凳，几张桌子。长条凳和桌子都黑黢黢的，高低参差，瘸腿少脚，几张座椅都是用砖头垫着才保持了平衡。桌面上有深深浅浅的划痕，油渍，倒翻的墨水迹。屋子前后墙上都挂了一块黑板，印着粉笔字迹。陈老师介绍，因为教室不够用，一个房间要安排两个班级，所以挂两块黑板。康哥看着眼前的一切，没有说话。独自走上前，看看黑板，伸手摸摸座椅，找了一张长条凳坐了下来，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窗外是一株幼年泡桐树，不高，拳头粗细，枝叶在晚风中沙沙作响。过了许久，康哥说：

　　“陈老师，你这里一年所有的费用，包括你爱人的工资、更换这些课桌椅的费用，还有各种杂费，加在一起大概要多少钱？”
　　陈老师想了想，扳着指头又算了算，说：
　　“我爱人每个月拿一百八十多块钱，这些课桌椅有的还比较新，有的修修补补还能用，真正要换的还没得几张，最多两三百块钱，还有就是冬天烧炉火的取暖费，一点点电费，还有就是帮补家里困难的娃娃买点作业本铅笔，加在一起，六七千块钱怕就够了。”
　　康哥听他讲完，站起来，握着他的手：
　　“陈老师，你是个老实人呐。这样子，我每年给你们学校一万块钱，除了你们日常的开支，剩下的你看学生娃娃们需要什么，就帮他们买些，比如衣服啊，鞋子啊。陈老师，希望你能好好把这所学校办下去，如果还有别的什么困难，不要客气，尽管跟我们联系，我们会尽量帮你。”

　　日期：2012-10-06 12:44:38
　　陈老师站在原地，有些摸不着头脑，看看康哥，有看看屋子里的课桌椅。过了一会，嘿嘿笑笑：
　　“同志，你们不是开玩笑呗？”
　　我插话：
　　“陈老师，我们康总没开玩笑。这样子，具体的捐助事项我会跟你再联系。你放心，这件事我们既然说了，肯定做到。”
　　陈老师听我这样一讲，反倒怔着说不出话来。

　　康哥拍拍他的肩头：
　　“陈老师，有机会我请你带着学生到江海市来，我接待你们，让娃娃们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
　　陈老师此时还没有回过神来，只憨憨地看着我们。
　　我们离开学校回到车上，要准备返回县城了。跟着我们出校门送客的陈老师突然想到了什么，说：
　　“老板，你们是好人，你们叫什么名字，我还不晓得啊。”
　　康哥说：

　　“我的名字不重要，我是帮你们这里一个解放军英雄捐的。”
　　康哥把小龚战友的名字说了。
　　陈老师愣在那里，喃喃地说：
　　“怎么会是他呢？”
　　回县城的路上，康哥吩咐我把这件事落实了，不要忘记。我答应了，当即与公司的公关部财务部联络好，让他们从荣开的机动经费中落实好这笔款项。

　　说实话，这点钱对康哥来讲、对荣开来讲、对谭氏企业来讲，简直是九牛一毛，甚至连九牛一毛都谈不上。钱虽少，却确确实实地帮助了这里的学校，帮助了这些娃娃，康哥心情就很好，一路上都是笑容满面。不过快到县城的时候，老沙多说了一句话，破坏了康哥的兴致。
　　老沙说：
　　“康总，在我们这种地方，你捐给学校，这钱怕是到不了学校老师和学生的身上。”
　　康哥一怔：
　　“为什么？”
　　老沙说：

　　“要是县里或者镇上知道了，肯定会让学校把钱拿出来，由他们统一安排使用。这地方太穷，比它困难的学校有的是，一旦统一安排使用，只怕会划拨给其他地方。”
　　康哥脸色僵硬下来。过了好一阵，才说：
　　“老沙，你和阿德两个人找个时间再来一趟，跟这里的教育部门谈谈，我们再捐一点钱，十万八万的都可以。但要讲清楚，每年一万块给陈老师这里，他们不能动。如果不同意，我们就不捐了。”
　　我和老沙点头：
　　“晓得了，康哥。”

　　日期：2012-10-06 12:45:38
　　回到江海后，大约过了个把月，小龚给我打电话，说想和我见面谈谈。我从湖南回江海之前就已猜到他定会与我联系，当即答应了，和他约好晚上下班后一起吃饭。
　　等下班后到约定的地方，小龚已经在那里等候了。见我过来，他站起身和我打招呼。
　　我笑着说：
　　“小龚，坐，坐。你想吃点什么？不要客气。”

　　小龚说：
　　“德总，随便吧。”
　　我说：
　　“德哥。”
　　小龚说：
　　“德哥。”

　　我点点头：
　　“这才对。”
　　转过身对服务员点了几个菜，叫了两瓶啤酒，让他们抓紧时间上酒菜。
　　点好单，小龚沉默了一会，突然双手抱拳，看着我说：
　　“德哥，谢谢你。”

　　我装傻：
　　“谢什么？”
　　小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