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4-06-02 09:14:21
终究还是来了,芷蘅微微动了动唇,却觉得喉中竟一句话都挤不出来,只定定地看着那托盘中会要人命的那三件物事,右手不自觉地紧紧攥成拳,手心微微湿润,已有些冷汗冒了出来。事到如今,她心里倒已经忘了害怕,只觉得一阵阵的好笑,两世为人,终究逃不过一死的命运。不过,转念再想想,上辈子的那场空难原本就该要了她的命,如今她竟又在这个只有书本上才见得到的时代生活了二十年,也算是得到了上天的恩赐,实在不应该再要求更多了。
苏墨尔见她们两个静静地坐在榻上,一句话都不说,只当她们是怕了,不过想想也是,这种时候,不要说她们两个柔弱的女子,就是七尺男儿,也未尝不会恐惧到说不出话。
自芷蘅入宫以来,她一直很喜欢这个大方懂事又知书达理的孩子,加之太皇太后也对她另眼相看,若非此次事发,想来她在宫里的路会越走越顺。可事情偏偏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如今这样的决定,是她们主仆两人连着几日不眠不休才得出的,哪怕心里再不舍得,一旦她的存在危害到朝廷社稷,她们便没有别的选择了。
芷蘅微微抬眸,看着她轻轻笑了笑:“真没想到,最后是姑姑来送我们走的。”
日期:2014-06-02 09:15:45
苏墨尔听了,回身屈膝行了一礼:“娘娘若是怨恨奴婢,奴婢亦无话可说,总归是身不由己,只能对不住娘娘了。”
芷蘅微微摇头:“倒也不怪你,我自进来的那天起,便在等着这一天了,”边说,她缓缓地站起身来,朝苏墨尔走了过去,“只是,我心里,总有些事情放不下。”
苏墨尔了然一笑:“娘娘是担心明珠府罢,太皇太后已经说了,此事虽是明珠的私心所为,却念在他一向忠心辅佐社稷的份上,不予追究。明珠府阖府上下,不会受到任何牵连。另外,若是惠妃娘娘本是汉人且出身罪籍被他人得知,想来会引来一些繁琐之事,这也是太皇太后不愿见到的。因此,今日之事,除了咱们几个之外,将无旁人知晓。”
芷蘅听了,心里一惊,忙道:“无旁人知晓?是甚么意思?难道惠妃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慈宁宫,会永远没有人知道吗?”
苏墨尔轻轻笑:“惠妃娘娘如今已经在钟粹宫里了,又怎会消失在慈宁宫?您还是莫要说笑了。”
日期:2014-06-02 09:19:42
芷蘅更惊,再听她话中只将她称作“您”,而非从前的“娘娘”,心里重重一沉,不可置信地看着苏墨尔:“姑姑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你们已经放了一个…傀儡去钟粹宫里?”
苏墨尔听了,微微一笑,并不作声,这幅表情看在芷蘅眼里,便是已经默认了。
芷蘅只觉得如今心跳已经快得让她受不了,完全无法消化她方才听见的话语。难道,这才是真正的真相?历史上那个活到雍正年间的惠妃,不过是她们放过去的一个傀儡而已?若真的是这样,胤褆会接受吗?玄烨会接受吗?荣妃、海兰、清琅她们又会接受吗?
日期:2014-06-02 09:22:10
“太皇太后做的决定,会有人敢不接受吗?会有人敢提出质疑吗?”似乎是看出了芷蘅的想法,苏墨尔淡淡笑着反问,伸手轻轻将桌上的托盘往芷蘅面前推了一推,又道,“您还是莫要耽搁时间了,这儿有三物,可任取一样,沈姑娘亦然。”
芷蘅看着那托盘中的三物,蓦然发笑,转身看着沈宛,道:“宛儿,你说咱们两个,究竟是谁连累了谁?”
沈宛缓缓站起身,眸中露着哀伤:“自然是我连累了你,若非我的出现,你本该过着平静富足的生活,纵然不得日日与所爱之人相见,却总是知道他在心底念着你。可我偏偏却出现了,扰了你的宁静,如今却还要再搭上你的性命。姐姐,终究是我对不住你。”
芷蘅轻轻笑:“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再瞒你也没有必要了。我与他,本就是无缘的,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没有连累他们,”不知,容若回京后,得知她的死讯,会不会悲痛欲绝,想到这儿,她扭头看着苏墨尔,“可不可以连他们一起瞒着?只要逢年过节,不许她们入宫请安便是了。”
苏墨尔知她说的是明珠府,叹着气轻轻颔首。
日期:2014-06-02 20:36:06
芷蘅笑了,盯着那托盘看了许久,才道:“我怕疼,给我那瓶毒药罢。”
说罢,她也不再看苏墨尔的反应,伸手将那小瓶拿了起来,打开瓶塞,放在鼻下嗅了一下,半分气味全无,轻轻笑了笑:“原来,毒药竟是没有味道的。”事到如今,她心里的恐惧竟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是,在仰头将那小瓷瓶中的液体饮下时,脑中竟然在想,不知这瓶毒药喝下去后,会发生甚么,会不会又穿越到了另一个时空?
甚至,会不会,在她醒来时,会发现已经回到了现代?
日期:2014-06-02 20:37:09
转过年来,容若迎着萧瑟的冬景回到了京城,还未进城,便见到早早守在城门口的曹寅,不由笑道:“你的消息倒是灵通,这么早便等在这儿了?”
曹寅轻轻笑,上前挽住他的缰绳,轻轻扶着马头上的绒毛,淡淡道:“让他们进宫复命去罢,咱们许久没见了,寻个地方好好儿喝上一杯,如何?”
容若一怔,但见曹寅等在这里,不去真是过意不去,便轻轻点头:“恭敬不如从命。”
看着将士们浩浩荡荡地往皇城的方向走了,容若下了马来,牵着马与曹寅一同步行。一路上,曹寅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一味低头看着地面。容若在旁见了,只以为他在宫里受了气,还想着过会儿到了酒楼,再好好安慰他一番。
日期:2014-06-02 20:38:08
他们寻了个街边的酒楼,在二楼雅间坐了,小二送上了酒肴数样,便躬身退了出去,仅留了他们两个相对而坐。容若刚想问他发生了甚么,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曹寅在旁轻道:“有件事情,他们不让我告诉你,可我总觉得,若是不让你知道,怕你会怨我一辈子,因此,还是……”
容若一怔,倒是始料未及,轻笑问道:“甚么事情?你只管说便是。”
曹寅顿了一顿,拿起桌上的酒盅,仰头一饮而尽,才看着容若,轻轻道:“是…惠妃娘娘…她……”
听见他说起芷蘅,容若脸色一凛,往前倾着身子问道:“她…她怎么了?生病了?还是又被人陷害了?”
曹寅听他问的急切,更加不敢开口,抬眸怯怯看着他:“她……她……”
容若心里一沉,想来并非好事,但他还是稳住心神,在曹寅酒盅中蓄满,伸手递给他:“惠妃娘娘,到底怎么……”
“薨了……”曹寅猛地抬头说了一句。
日期:2014-06-02 20:39:24
容若似乎觉得心跳停了一下,手中还握着曹寅的酒盅,不知是否尚未听清他方才的话,整个人如木雕泥塑一般,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眼中满满的全是不可置信,似乎并不相信方才听到的话。
曹寅看着他,心里一急,急急道:“是…是太皇太后下的令……你…你千万要想开一些,我…早知先不告诉你了。你…还好吧?”他轻轻拍了拍容若的手背,发现触手处一片冰冷,再看容若依旧是方才的神态,不动弹亦不说话,似是整个人都结成了冰一般。
“容若……”
曹寅的话还未说完,便见容若猛地站起身来,一句话都不说,转身径直往楼下去了。跑下楼去,他匆匆翻身上马,用力一夹马夫,一人一马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快地往城外去了。
曹寅亟亟追下楼去,却只在大街上上看到一片飞扬的尘土。
那人和马,早已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日期:2014-06-02 20:40:46
容若并不知道他为何要往城外跑,本应该往宫城的方向去的,因为那是他日夜守望的地方,那里有他想守护一生的人。可刚刚,曹寅简简单单一声“薨了”,让他从心而外,皆如刀刮一般的疼痛。
他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
就算他,逆着自己的心意,空有满腹的文采抱负,只愿屈从于玄烨身边,做个人人呼来喝去的御前侍卫,为的不过是能在稍近一些的地方守护着她,偶尔宫宴时能用余光悄悄地往她身上扫上一眼,知道她安好,心里便满足了。
可如今,这一切都不再可能了?
转眼已到城外,容若跌跌撞撞地下了马,毫无目的地在荒凉的林间跑着。他不敢听下来,只怕一旦停下,心里的疼痛会让他忍受不了,一旦停下来,他的心里又会一遍一遍地重复曹寅方才说说的“薨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觉得双腿如灌了铅一般,实在是再也跑不动的时候,才闭着眼睛往前跌跌撞撞地去,伸手抱住了一棵如人一般粗细的白桦树,再也忍耐不住,将头靠在树上放声大哭。
那是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人,是他从小便下定决心会永远守护的人,是他爱了十几年的人,也,是他的命!
可如今,竟然没了……
冬日的狂野依旧萧瑟荒凉,天边隐隐的漫着一层灰色,寒风一阵阵的刮过,刮得白桦树的枝子刷刷作响,那一声一声,都似是割在了他的心上,与他一同哀悼、一同心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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