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4-06-03 09:03:32
番外 比翼连枝当日愿
浙江乌程,虽然已是十月中秋,天气却依旧暖和。
凝香院的位置极好,站在楼上,凭栏而眺,便能看见苕溪清清自山间而出,一路平缓的往太湖中汇去,碧水千塍共,青山一道斜,是在北方极为少见美景。再加上岸边酒坊林立,溪上画舫数轮,容貌娇俏的女子盈盈而立,一片轻歌曼舞的景象,再细听听,门外、舫间皆是一片吴音媚好、软语呢哝,惹人心醉。
小丫鬟碧烟在门外轻轻扣门:“妈妈说,今晚有京城贵客至,请姑娘好生准备一番。”
听了此言,我心里不由一疑:“甚么样的贵客?还要我去接待吗?”
“自然是要的,不然,哪里敢来叨扰你?”凝香院的鸨母香姨妩媚地推开门,步步生莲地走了进来,笑得一脸风情万种看着我。她如今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眉眼间隐隐约约出现的那点细纹,被她完美地挡在了妆容之后,一身鹅黄色苏缎衣裙将她的肌肤衬得更显莹白,若是再年轻十岁,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日期:2014-06-03 09:05:23
当着碧烟的面,我自然遵着凝香院的规矩,起身唤了声:“香姨,你来了。”
香姨轻轻颔首,转身将房门紧紧地掩上,才转身看着我俏皮地笑了笑:“沈姑娘,今晚可要准备接客了。”
我轻轻摇头,又坐回从前的椅子上,挑着眉尖看着她:“你怎么让我接客?”
香姨了然地笑笑,道:“沈宛是凝香院的人,自然是要接客的。不然,我养着你做甚么?”
我语塞,低眸想了想,又轻声道:“我…我不是……”
“你想说,你不是沈宛吗?”香姨凑上前来,在我身边坐下,压低声音说道,眉梢微微挑起,那副表情看在我眼里,就像是再看一场好戏的观众一般。
日期:2014-06-03 09:07:38
是啊,我怎么可能会是沈宛呢?
虽然已经过了一年的时间了,可每每午夜梦回,我又会想起那天我在宫城外那间小破屋中醒来的时候看到的那张脸,那是太皇太后的脸。感受到刺眼的阳光透过破碎的窗纸,直直地刺到我眼上的感觉,我才真真切切地明白,原来我竟还没有死。
“那时强逼你入宫,已是哀家对不住你了,如今却是连你的性命都要一起拿走,让哀家如何能狠得下这心肠?”那日,一身便装的太皇太后看着我慈蔼地笑着道,阳光斜斜地站在她身上,映着她鬓边些许白发,更显得她憔悴了许多,“你自个儿走罢,去哪儿都好,只是记住,这辈子不要再回京城,不要再出现在哀家面前了,亦不许被旁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如若不然,哀家可不敢保证不会让你再死一次。”
那时的我,心里还是惶惶不安,甚至不敢相信这竟然是真的,便只是低低地应了声“是”,待稍稍缓过神后,才想起来问了一句:“不知,沈宛如今如何?”
“她……”太皇太后低眸看着我,眸中露着一丝莫测,“她如今,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日期:2014-06-03 09:11:41
我一惊,又不可置信:“甚么?怎么可能?既然您能放我一条生路,为何不能放她一条生路呢?”
太皇太后轻轻笑:“日后你便知道了。”
说罢,她便站起身来,似是想走的样子,无奈终究是年事已高,起身的时候似有些站立不稳。我抬头见了,便站起身来去扶她,将手托在她手臂下时,才发现她的衣袖下的手腕竟然那么细,一把握上去,只能感觉到硬邦邦的骨头咯手。
“唉,人老了,快不中用了,事事都需要人扶着了,”她似是自嘲一般,看着我轻轻笑着道,听得我心里竟是一阵的泛酸。过去总以为,太皇太后是后宫之首,无论是再棘手的事情,只要有她坐镇后宫,便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可如今,她是真的老了,眼角的皱纹越来越深,鬓边的头发几乎全都白了,扶着她缓缓地往屋外走的时候,我甚至要小心翼翼地放轻手上的力气,生怕一不小心用了力,反而将她一把推了出去。
临走前,太皇太后又回眸加了一句:“至于胤褆,你也不需担心,我们定会好好教养他成材的。如今,绮罗替你顶着惠妃的名头,守在钟粹宫里陪着胤褆。而你,是自由的了。”
日期:2014-06-03 20:01:59
听了这话,我心里更酸,一个人逃了出来,反而害的绮罗丢了一生的幸福。
日后,怕她是要日日守着孤寂的钟粹宫,与清琅和胤褆相伴着过日子了,这让我心里如何能过意的去?可是,我却甚么都不能做,因为我的性命是她拿终身的幸福换来的,无论如何我也不能糟蹋了它。因此,不管将来发生甚么,我都是会好好儿地活下去的。
再后来的日子里,有个人找到了这间小屋中,我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的心竹,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看着她又哭又笑地拉着我的手喊着“主子”,我也不由得湿润了眼眶。
见到这小屋中的破败景象,心竹坚持将我接回了家中。
原来,当年她和绰奇一同离开钮祜禄家之后,便在京郊的小镇上安了家。绰奇本就是个老实本分之人,这些年来,跟着街坊四邻做些小生意维生,日子虽说不上大富大贵,却也是安乐无忧。也因着当年我让容若帮他们脱离了钮祜禄家,得以自谋生计之后,他们的日子过得甜甜蜜蜜,便也将我当做了救命的恩人、再世的菩萨,衣食住行皆为我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日期:2014-06-03 20:03:23
甚至,在数日后,还解开了一个一直存在我心里的疑团。
当我在京郊的慈云庵中见到一身缁衣的沈宛之后,我才明白当日太皇太后所说的离世,并非是死去,而是脱离红尘、皈依佛门的意思。
“姐姐,”见到我,沈宛还是很高兴,笑意盈盈地看着我,眼中是一片澄澈透明,“从前的那些年,我心里总是压着许多事情,爹娘及全家的仇恨,还有想与你相认的欲望,因此我才不顾一切地进宫去找你,结果酿成了那场祸端,险些害的好些人丧命。当日太皇太后对我说了许多话,我才明白原来一切都是我的私心造成的。如今,我也想明白了,过去的仇恨还记着它们作甚么?爹娘在天有灵,定是希望见到我活的自由自在的,而非被仇恨所束缚。姐姐,我现在,心里静的很,不想再踏足凡尘之中了……”
既然是她的选择,我应该尊重,因此又好好儿嘱咐了几句,便离了慈云庵出来了。
日期:2014-06-03 20:04:40
在我临出门时,沈宛将她从前的衣物配饰一股脑儿地塞给了我:“姐姐,若你想回江南去看看,便带着我的东西一起去罢,它们本就是从那里来的,我也不愿将它们所在这庵堂的柜子里,只会将它们糟蹋了。”
于是,我辞别了心竹,带着沈宛的衣饰和身份来到了乌程,在凝香院见到了香姨之后,我便再也没有离开过这间青楼了。
我抬眸,见香姨还凑在我面前盯着我看,不由得笑笑:“怎么?咱们都是同病相怜的人,你又何必为难我呢?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啊?”
香姨轻蔑一笑:“现在知道跟我是同病相怜的人了?以前也不见你这么说。不过,不管你怎么装可怜,今天这客,你还非接不可了。”
我听了,心里一怔,她从未像这样不讲理过,问道:“为甚么?”
香姨想了想,答道:“今晚的客人,是个满人。”
日期:2014-06-03 20:05:57
“满人又怎么样?”我心里一沉,就因为是满人,我才更不能去见客,若是个知道我从前身份的人,那不是自己找死吗?香姨对我的来历非常清楚,自然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却做出这样的决定,让我不由得更加疑惑,“你不会是因为不喜欢满人,所以才让我去应付他们的吧?”香姨垂眸,并未答话,让我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五十六个民族还五十六朵花呢,你怎么能搞这种民族歧视呢?汉人是人,满人难道就不是人吗?”
江南地区的汉人普遍都不喜欢满人,这也正是为甚么反清复明组织在江南此起彼伏的原因。
香姨抬头看着我,又说:“你是命好,穿越到了满族小姐的身上,自然不会知道那些满人是怎么对付汉人的。可我不一样,我穿越过来就是汉人的庶民,可是见惯了那些满人嚣张跋扈的嘴脸,处处将我们当做下等公民看待,你让我怎么对他们一视同仁?”
当时,我到了凝香院见到香姨后,便不想再离开的原因,就是因为她正是我在这个年代见到的除了我自己之外唯一的一个从现代穿越而来的人。我从她身上,找到了从未有过的归属感和安全感,虽然,她在做着这样一份让人格外没有安全感的职业。
“算了,不想多说了,今天来的客人,就是你前些天见到过的那位顾先生。今天他会带一个朋友一起过来,他那朋友据说是满清的贵公子,是专门冲着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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