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妹,你是第一次见到全裸男人吧,可惜太黑,什么都没看清是不?”
征管站长杨春生咧着大嘴巴甚是开心,看着惊慌失措的杨淑卿,忍不住调侃起来。
“春生鬼你这稀烂的,人家还是黄花大闺女,说话能不能文明点?”
开口的是政府主任科员唐出伏,他是一位五十出头,颇受人尊重的老革命。象他这个年级的正科级干部按理早应进城了。因他在市里无可靠关系,上面没给具体职位,随便安了个主任科员闲置在上官镇政府。他一般不参与小赌,但人少时也会凑了个角打跑胡子。
听老同志这么一说,杨春生吐舌做了个鬼脸,闭嘴不再吭声。卢向东见下井矿工们都上来了,立即示意大家撤了牌局,要刘志军将肖有亮找过来,准备问话取证。
日期:2013-08-07 06:49:12
大约十多分钟后,肖有亮出现在大家面前。他已洗完澡换上厚厚的冬衣,手里端着大海碗正狼吞虎咽地吃着中餐。肖有亮大概三十七八,脸色苍白,表情呆滞,身材削瘦,头发枯乱,整个一马王堆出土文物。因急着吃饭,脸上有几处煤都没洗干净,鼻孔处渗出的鼻涕都呈黑色。
“你好!我是上官镇政法委书记卢向东,你就是肖有亮,对吧?”
卢向东的开场白不算调查,介绍自己的同时核准对方身份。毕竟这不是在对象家里,若出差错工作将陷入被动局面。
肖有亮找了一处角落蹲下来沉默不语,头也不抬地大口吃饭。其实,就在刘志军告诉他镇政府工作人员找他问话时,心里就已明白十分。碍于是老板在传口信,他还是表面颇为镇定地来到这里。
“问你话怎么不回答呢?是或不是总得说句话吧,装酷是吗?”
杨春生的耐心并不好,忍不住阴脸数落起来。
“要不,你先吃完饭再说。”
卢向东举手示意杨春生打住,故意给肖有亮留时间思考。肖有亮蹲在地上,端着堆得如山一样的饭,象挖煤一样将饭点点扒下,大口往嘴里赶。很快,一大海碗饭菜被狂扫一空。他将碗筷放地上,抹抹嘴,好象吃得很满足。站起来的瞬间,已从裤兜摸出包芙蓉烟,捏出一支放手上弹弹。卢向东迅速给他递上火,他眯眼点上,深深吸了口,长长吐出来。
“领导要不要来根烟?只是你们抽的是几十块钱一包的芙蓉王,而我抽的是两块钱一包的芙蓉,少个王字,味道隔天远。”
肖有亮拿出香烟,似笑非笑地调侃大家。
“你吃好了吧?”
卢向东摇手拒绝他的香烟,同时不失时机地送上关心一问。这一点烟一问候,肖有亮心中的冰开始消融。他吁了口烟,点头表示回答。
“坐!自我介绍一下吧。”
卢向东示意杨淑卿给肖有亮搬条板凳,杨淑卿连忙将自己坐的板凳搬到肖有亮身后。他缓缓坐下,一个劲地抽烟,沉默不语。虽说他已变得不再紧张,但内心还是充满了警惕。已知政府工作人员的来意,但绝不能如此缴械投降。他和陆顺梅一样困惑,超生一事怎会走漏了风声?一直帮衬着自家的贵远书记怎么没一起来?
“你叫肖有亮对吗?”
卢向东再次提问打断了他的思路。
“是!”
肖有亮对这一问的回答已不再抵触。
“肖有亮,你应该已知道我们来找你的原因了吧。”
上一问的回答是个好的开端,卢向东赶紧继续。
“不知道!”
肖有亮的快速否定意味着他内心已警惕地竖起坚固的防护墙。对超生事实刻意隐瞒,意味着他要负隅顽抗。
“别撑了,你老婆都已认了,不信打电话回家问问。”
坐在卢向东身旁的财税所干部林子辉冷冷地爆出一句,声音不算大,但深深触动了肖有亮内心那根紧崩的弦。他对这话似信非信,但倘若打电话回家问,等于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肖有亮困惑着,频繁抽烟以掩饰内心的慌乱,这一切卢向东全都看在眼里。
“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工作,如果家庭有困难,我们可以考虑按最低标准处罚。挖煤挺辛苦吧,一人养五个也不容易。”
卢向东一边引导他开口说话,一边细细观察着他的表情。肖有亮沉默是金,继续若无其事的抽着烟,深一口,浅一口,吞云吐雾。心想,也许一切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坏,也许是政府工作人员是在诈他来着。也许他们只是心生疑问来打消顾虑……
“我们今天是来收钱的,不是来看你抽烟!再说你这抽烟动作也不算潇洒。”
“可以打电话回去问问你老婆,现在是不是有政府工作人员在你家里。她都已承认了,你还死瞒什么?”
“赶紧交钱,配合得好,按最低标准。若不配合,就着最高标准来。好好考虑清楚,识时务者为俊杰!”
……
杨淑卿看着片员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导着肖有亮,他们之间配合得非常默契,红脸黑脸不用分工,见机行事。话语软中带硬,硬中留软,希望能撬开他的嘴。
失望的是肖有亮依然沉默不语,芙蓉香烟一根紧接一根。但心里已乱成一锅粥,毫无头绪。他心想着,才一上午功夫,从煤井出来世面就大变样了。政府工作人员催命似的一口一个喊要钱,仿似证据确凿。知道自己超生的人并不多,而且全是关系相当好、特别亲的人,怎会走漏消息?他们说的话可信吗?还是先打个电话问问老婆再说。想到这里,他向刘志军借了手机拨打家里电话。
电话接通,那边全是陆顺梅无可奈何地低低哭诉,肖有亮对老婆擅自承认超生一事颇为懊恼。但听到她在电话中无助的哭声,心顿时软了下来。得知此时还有六个政府工作人员守在自己家里,心里始终感到不安。意味着自己若不配合,他们还会对老婆采取什么行动。
虽说赚不到大钱,但肖有亮也算得上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不顺心的事情只想自己一个人默默承担,唯因老婆跟着自己吃苦受累于心不忍。如今她还遭遇那么多政府工作人员细细盘问,肖有亮心中隐隐作痛。当得知他们并没有对老婆动粗时,心里稍许平静。挂上电话,细心的杨淑卿发现他眼角已渗出泪水。
“傻鬼崽崽,好汉不吃眼前亏呢!政府上了门,就由不得你啦!”
刘志军看着肖有亮死守,趁机讨好卢向东,帮着打开突破口。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实在不行,我回去将她摔死,你们总满意了吧?”
肖有亮不开口则已,一出语惊人。想着事情这么快就暴露了,心中虚火无处发泄。夫妻两人被政府工作人员如此牢牢控制住,毫无对策。他们又如此节节逼进,开口闭口要钱,自己完全没了退路。恼怒、悔恨、无助、无奈一齐涌上心头,情急之下他失控了。
听着肖有亮残忍的话语,杨淑卿非常愤怒,世上居然有这等父亲!她忍不住高声谴责:
“你敢!有你这么做父亲的吗?这是违法犯罪!”
肖有亮的话没有吓到众人,杨淑卿的激动着实让大家吓了一跳。很快,大家在心里对她表示理解,毕竟是第一次出来搞计划生育,不了解计生对象的内心世界。他们为了逃避责任或宣泄不满,在无路可走时说话往往比较恶毒。一来释放被追究责任带来的压力,二来泄愤、示威。绝不是孤注一掷、鱼死网破的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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