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周围百姓风风火火从四面八方赶到栈家冲煤矿,已是上午十点多。此时,栈家冲煤矿已非常冷清,救援大部队已撤走,镇政府工作人员已撤走,就连矿工们也撤走了,只剩下两排平房孤立在寒风中。四处静悄悄的,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若不是回忆起昨天围观了那热闹场面,村民们还以为是走错了地方记错了事。周围死一般沉寂,偶尔传来几声乌鸦鸣叫,格外凄凉。
这时,细心的村民发现地上有鞭炮燃放过的痕迹。虽已打扫干净,但很多碎屑已镶进土里。若换作平时,倒也不敢断定是哪门子红白喜事。但这两天煤矿出了事,则说明被困矿工中绝对有人升天了。按照当地习俗,亡魂离去归家时要放鞭炮的,村民们心知肚明。大部队撤走,说明矿井下二十六名矿工已全部出了井,但生还多少在大家心里是个迷。地上的鞭炮碎屑说明有人在这场事故中丧生,至于数目多少也是个迷。
原来,领导们怕人们将矿难事故消息传开,关键是十四人遇难身亡的消息传开,便督促基层工作人员抓紧时间做工作。由于十二名伤者家属都已随伤者去了医院,此时,这块工作暂不用摆在桌上谈。遇难矿工赔偿安置工作几经谈判,最终于今晨黎明时分将赔偿数额确定下来,每名遇难矿工的赔偿数额为四万元。
这四万元的数目邱师隆起了关键性的作用。当时,领导们考虑到他在遇难矿工家属中关系好、威性高,让他作为列席代表出现在谈判桌上。结果邱师隆毫不犹豫地辜负了市领导们的期待,他因觉三万元的赔偿数额偏低,当众揭竿起义,反身做了叛军。眼见申诉无果,他忍不住怒目圆瞪拍案而起与市领导们撕破脸皮对着干。
面对邱师隆的胳膊肘往外拐,说正统点是违抗上级命令,市领导们个个咬牙切齿,在心中将他撕碎了N次,但面对众多家属不好当场发作。碍于此次事故重大,领导们想急急收场,加之邱师隆在遇难矿工家属中的高威性,便宽容大度地饶了他。否则当场给他定下对事业不忠诚、在大是大非面前思想不可靠、意志不坚定、立场不分明等一系列的罪名。
邱师隆也毫不畏惧领导们会对他秋后算帐,反正自己即将退休,横竖不求上进。笑傲官场大半辈子,作打油诗骂官无数,也没谁敢斗胆将他给开除了。此时,在他心中最重要的是遇难矿工家属的赔偿安抚费用。人已逝,家不能散,日子要维持,生活还得继续。希望自己能最大限度地为他们多争取一分利益,以抚慰死者在天之灵。
在邱师隆和遇难矿工家属的坚持和抗议下,最后市领导们一忍二让三咬牙将赔偿金额追加到四万元。领导们这放血四万元让遇难家属们心中稍许平服下来。去年,也就是零二年当地其他煤矿遇难矿工的最高赔偿额才三万元。这追加的一万元是遇难矿工家属们答应了相关条件才能兑现的。那就是在煤矿先付三万元,家属们必须统一听从安排调度。政府派车将他们和死者立即送离煤矿,回到家后再付清余下的一万元。所有赔偿款由宝庆市政府自行垫付,因为周六满户头上才十多元钱。
至于在医院救治的矿工,没有比领导们更重视他们存亡的了。电话轮番向医院施压:“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生还希望,也要进行万分之万的抢救!”“全力以赴救治,杜绝出现死亡!”等等,此举让正在进行抢救矿工的家属们感激涕零。其实,在场工作人员都知道,再也死不起人了。否则,活着的领导干部们将生不如死。
在镇政府干部职工的努力凑合及劝说下,协议立即达成,怕夜长梦多,行动迅速展开。不出两个小时,天亮前,所有一切在黑暗中了结得妥妥当当,清理得干干净净,这也正是领导们的用意所在。在百姓眼里,这一切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负面影响自然降到了最低点。天一亮,一切都恢复了平静,静得如一潭死水,见不到半个人影。寒风呼啸着来回旋转,仿似不安的亡魂在向人们讲述着那没有公之于天下的丑恶。村民们好象感觉到了阴森之气腾腾,陆续怏怏打道回府。
日期:2013-08-19 06:30:36
此次矿难身亡十四人,邱师隆所在的扣家村就占了九个。由于领赔偿金时答应了市政府的相关条件,死者运回来要尽快下葬,也就意味着这么多人的葬礼操办必须得赶时间。邱师隆对这一点尽管甚是反感,但想到村里一下摆这么多死者,难免让人心生恐惧。再加上村里能帮忙的人手有限,年轻力壮的都外出务工了。倘若陆陆续续的办理丧事,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万一哪个家人触景生情想不开,再闹出个三长两短来,节外生枝不说,活着的更痛不欲生了。考虑再三,邱师隆招集所有死者家属开了个会,建议集体追悼死者及办理丧事。这样既节约了开支,又争取了时间。家属们一番思考和商量后,认可了这个建议,毕竟是丧事,讲求的是死者入土为安。
葬礼的问题是解决了,但并不是所有死者一下葬就万事大吉,许多遗留矛盾得事先防范并逐一解决好。虽说这不是上官镇政府的工作范围,但并不说明这就不是邱师隆的工作职责。拿市里某些领导的原话说是,邱师隆身为政府干部,又是此次矿难处置现场的工作人员,与遇难矿工都是邻里乡亲,处置安排好他们的善后工作是党和政府交给他一项神圣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这么高的帽子戴下来,需得有大头顶。好在他老人家平时处处行善积德,关键时候挺身而出,为乡村邻里两肋插刀,这些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所以,对他的信任远远超出了党和政府,凡复杂点的事情都依赖着他做主。 按照以往的处事经验,这种矿难事故遗留和附带的问题矛盾较多,比如:孩子的监护权、赔偿金的保管、亡者妻子的权利保护等等,这一系列的问题人人都在揣摩,各站在自己的立场说话。
在农村,许多落后的思想观念无形之中还在主宰着人们的大脑。 最典型的一例矛盾要属矿工遇难者肖长林一家了,他的死亡赔偿金额当时是由其兄长肖玉林代领的。肖长林有个三岁的儿子,妻子林小红才二十五岁。肖长林这一走,家人考虑到年纪轻轻的林小红肯定会再嫁他人,肖家对改嫁一事并不反对。但赔偿金额绝对不能落林小红的手,儿子也得留在肖家。因为她再嫁不再是肖家的媳妇,而成了别家人了。尽管这种做法不符合法律精神与规定,林小红也极力抗争过,但终究胳膊扭不过大腿,抗议是徒劳的。更何况这也不是他们肖家制定的规矩,七里八乡的,换谁家都一样。这些年来,这种做法已成为得到大家认可的惯例。
尽管是惯例,林小红还是不甘心。丈夫一走,不但自己失去了依靠,而且孤儿寡母即将面临被拆散的局面。好端端的一个家,前几日还欢声笑语,如今却家破人亡,支离破碎。昔日心慈目善的婆婆、为自家两肋插刀的兄弟等完全形同陌路,对自己的态度与以前截然不同。仿佛丈夫一走,自己成了这个家的一个毒瘤。就连平时亲密无间的妯娌都冷言相加,落井下石。邻里就更不用说了,在背后指指点点。好似她现在就成了别村的媳妇,已成为这个村历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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