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麦浪》
第58节

作者: 麦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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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3-09-29 12:19:59
  一时,除了街上“呼隆”、“呼隆”的碾子声,四周又复归平静。林子忽然恨起新生来,真是邪了,这家伙身上究竟有什么魔力,能把冬梅迷惑成这样?林子并不是对冬梅有什么想法,别说冬梅是本家侄女,就是和自己一点关系没有,他也不会对她产生任何非分之想。冬梅那美丽的容颜和温柔的性格,真是天底下少见,让人一接触就会感到肃然起敬,难以生出任何邪念。她那从容沉稳的神态和端庄大方的气质,和这些乡下土包子一比,简直就不是一个世界上的人。按冬梅的家庭条件和自身情况,别说在乡下没人能配得上,就是到城里去找,也得好好地过过筛子。唉,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冬梅竟然和新生这个乡巴佬谈上了恋爱,这不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吗?新生这家伙太没数了,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干什么的。不就是一个高中生吗,不就是在科技队种试验田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和大家一样玩土坷垃。这家伙还自命清高,成天穿得干干净净,衣领上缝着钩的白衬领,手里经常拿本书,真是穷酸,到哪里谁不认得你这个农哥们呀?最重要的问题是,新生的父亲赵敬涛是“四清”时自杀的,历史很不清白,就凭这一条,他也没资格和冬梅谈恋爱。冬梅真要跟了他,那不把她一辈子都毁了吗?林子越想越为冬梅惋惜,越想越感到新生可恨。他觉得既然是冬梅的长辈,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冬梅这朵鲜花被新生这个乡巴佬糟蹋了。自己应该挺身而出,找天佑大哥哥好好地谈谈,让他知道问题的严重性,赶紧将他们拆散。冬梅最听她爸爸的话,只要天佑不同意,冬梅和新生肯定得散伙。他把准备对天佑说的话反复考虑了好几遍,直到快半夜了,才回家睡觉。

  日期:2013-09-29 14:27:27
  第二天吃过早饭,林子就早早地到通往北山的大道口等天佑。见天佑从村里走来,赶紧迎上去,把昨晚想好的话一本正经地说给他。开始,天佑看林子很认真的样子,着实吓了一跳,以为冬梅出了什么事,最后听说不过是冬梅谈恋爱了,便放了心。他想,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毕竟女儿到了这个年龄,找对象谈恋爱也是很正常的事。
  天佑一边往山上走,一边心里想,从上海回来这几年,自己对两个女儿还真没怎么管过,尤其是冬梅,更是没让人操一点心。刚回来时,他还担心两个女儿适应不了农村的生活,现在看来,她们的表现还是令人欣慰的。冬梅身体长得娇弱,但干起活来却很泼辣。她每天出工干活,穿着一双黄胶鞋,脚上也不穿袜子,裤腿挽得老高,手上磨出了茧子,白皙细嫩的脸上也变得有些发红发糙了。她还成天乐呵呵的,和周围人的关系搞得都很好。二丫虽然有点娇气,但她去年高中一毕业,张自清就安排她当了民办教师。她对这份工作倒也很满意,白天教一天学,晚上还到学校去备课。

  在上海的时候,天佑曾经为女儿的安全提心吊胆过,他非常害怕女儿出什么意外。因为经常有不三不四的男孩子晚上在自己家附近转悠,他怕她们被坏小子勾引了,或是碰上色迷心窍的歹徒,遭遇不测。回到老家后,这种担心便一下子消失了,他知道农村的男孩子都很老实本分,根本不会有什么人敢乱来。但这也有了一种隐忧,就是怕女儿看不上农村的小伙子,不愿意在农村找对象,高不成低不就,落个上下两难的境地。如今听了林子的报告,他却感到很高兴。冬梅能和农村青年谈恋爱,说明她摆脱了世俗观念,要在农村扎根生活,她的思想成熟了。

  日期:2013-09-29 19:36:24
  对于林子提到的新生,天佑只是面熟,并不怎么了解他。小伙子表面上看不卑不亢、彬彬有礼,说话挺有分寸。但仔细回味他的神情,却有些淡漠,似乎心里压着什么东西。新生不是一个叫人一眼就能看透的人,这在农村的同龄青年中确实少见。林子的话虽然有很大偏见,但他的提醒还是要重视的。新生既然是赵敬涛的儿子,会不会像他爹那样迂腐、刻板?还有,听说赵敬涛在文化大**前自杀了,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问题太复杂,冬梅不一定搞得懂,作为家长,自己必须替她把一下关。

  天佑最担心的是,新生在性格上有他爹的遗传。赵敬涛是个读书人,本应是读书明智,可他却读成了书呆子,事事较真,不识时务。有件事至今都不能让天佑忘记,那是一九四八年当地刚解放的时候,天佑在区里当区长,赵敬涛在土改工作队当副队长。区里让赵敬涛当副队长,是因为他是小学教师,有文化,能写会算,对上级政策背得滚瓜烂熟。当时解放区有两项主要工作,一个是支前,一个是土改。因为刚解放,人心不稳,土改工作遇到不少麻烦。最突出的一个问题,就是穷人害怕变天,不敢斗争地主,分了东西不敢要,分了地不敢种,这几乎让土改陷入僵局。区里召开区委扩大会议,认为革命不是请客吃饭,对剥削阶级不能太仁慈,只有采取强硬手段,坚决镇压几个罪大恶极的地主,才能扭转被动的局面。经过讨论,第一个该镇压的就是南坡村的大地主“皮笊篱”,他家的土地和财物被分了后,他曾站在街头上喊:‘穷小子们,别高兴得太早了!早晚有一天,吃了我的,得给我吐出来!拿了我的,得给我送回来!’结果不少分了东西的人晚上又偷偷地给他送回去了。区委决定先拿“皮笊篱”开刀,表决的时候,赵敬涛却提出了不同意见,他说:‘“皮笊篱”不过是一时的气话,不应有死罪。’最后少数服从多数,区委做出了镇压“皮笊篱”的决定。报经县委批准后,召开了群众大会,把“皮笊篱”镇压了。从此,土改工作一下子就推开了,再也没遇到阻力。后来赵敬涛在一次汇报工作时又提起这事,说“皮笊篱”不该死,我们的工作太简单粗暴。天佑还记得曾批评他说:‘革命就像秋风扫落叶,哪能这样黏黏糊糊、婆婆妈妈?阶级斗争是你死我活的,你不要敌人的脑袋,敌人就会要你的脑袋!’还提醒他如果不提高政治敏锐性,不但不能适应革命的需要,将来就会犯更大的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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