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2-04-29 13:50:44

　　93.
　　没多久，又找个家愿意合作的企业，不用说，这家公司并不知道前面的标杆实验，同样以为自己就是第一家。于是将有关繁琐程序再走上一遍，老沈的毛发与青筋等细节也再次强烈呈现了一番，最终终于又签订了协议。
　　工程再次开工。陆宽尽管已干得熟门熟路，但必要环节依旧一项都不能少，所以在时间上仍充满疲惫奔波。总之废话少说，两个多月后，新窑炉也完工了。点火一试，还行；半月后看数据，没问题。企业方惊喜之下，再加上陆宽的催促，便又支付了一大笔款项。但俩月后却传来消息，与窑炉配套的节能设备坏了。
　　陆宽忙再问老沈：“这又怎么回事？”
　　老沈却不慌不忙道：“我当初给他们的就是试用设备，不是正品。只要他们把款全都付清了，我就把正规设备给他们。”
　　陆宽气急败坏道：“你干嘛不给他们正品啊？人家不是都按合同分阶段付款了吗？”
　　老沈道：“兄弟你不清楚这里面的道道啊，我这技术晚卖几天没关系，可要是一旦泄漏出去，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你知道吗？当初江苏有家公司能生产跟我相似的设备，我装作客户去他们车间里扫了一眼，马上就闹明白了一个我多日没能解决的难题。你想，难道世上就我一个聪明人吗？能一点就通的人多了。所以我即便将来给他们正品，也要把所有外壳全都焊死，一旦加以破坏性拆卸，就必然毁掉其内在结构。”

　　陆宽哭笑不得。就这套防贼一样的心理，能跟客户照实说吗？而除此之外，又能怎么说呢？这老沈倒是气定神闲，好像怎么算计人家都没关系，还把假想中的坏人都归到对方一边，可现实中人家究竟怎么对不起你了？让人家设备都不能用了还要先把款项付清，天下有这样的道理吗？
　　结果该项目又弄成了不可收拾。这回对方可真要起诉老沈了，毕竟是花了钱建成的设施没法正常使用，总不能自认倒霉啊。但回头一看合同，上面提前注明的却是：一旦有了法律纠纷，上诉地点只能为东山市法院。这里面自然隐含着一条中国式潜规则，就是当地法院没有不保护本地企业的。再看老沈公司的法人，居然是他表弟。也就是说，你就算真正追查起公司法人的责任，也落不到他头上。而他表弟就一种地的农民，你找他去吧。

　　陆宽也是到此时才发觉这样的细节，不禁由衷佩服老沈。谁敢再说人家只是搞技术的书呆子？人家可一点都不傻。
　　于是这半截子项目依旧吊在空中，陆宽和老沈却又奔赴了下一处目的地。见了客户照旧羞涩得跟处丨女丨似的，说自己哪儿都好，就是还没有成功样板，现在就打算把第一次激情奉献给您了……
　　就这么折腾来折腾去，陆宽跟老沈大江南北长城内外跑了整整两年。期间虽做了多个实验项目，却从无一例成功。但每次事后老沈却总能振振有词，讲出一番新的借口来，让陆宽又开一次眼界。
　　原本陆宽一直还想着，不怕你老沈借口多，只要我下一次都给你堵住，就早晚能让你掏出真货来。但如今才明白，这冒牌的科学家唬起人来，原来套路是可以无穷无尽的，自己实在陪不下去了。

　　而且再从经济效益的角度想想，别看这些试验一次都没成功，但由于每个客户都起码付了40%的合同款，如果考虑到老沈的成本并不会太高的话，那么他就能一直赚着貌似不多其实也挺可观的小钱。如此看来，事情真相会不会是这样——这老沈的技术本来就不成熟，而且自己也没信心和耐心将其研发到完全成熟，但他就敢冒充专家到市场上来蒙人，只为赚取一次次的试验费。加上又有了陆宽的配合，分明就把一出戏演得更像……

　　陆宽只好再次感慨，又花两年时间弄明白了一件事。原来这貌似不善交际的知识分子也会玩人啊，而且还能一直揣着明白装糊涂，玩死人不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