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强者,人畏我,我不畏人——商父》
第4节作者:
不在此山 “如果按这样的价格运行一个月的话,‘湖广号’的盈利是1500两,‘四川号’:730两,‘江西号’:800两……”为了让大家能明白其中的道理,金能亨进一步解释,“目前,在整条长江航线营运的轮船共有17艘。我们有5艘,还有宝顺的两艘——‘飞似海马’、‘气拉度’,再加上怡和的两艘,其他拥有一艘轮船的洋行可以忽略不计。以长江至汉口为例,拥有两艘船的洋行,每周只能往返一次,而我们是他们的一倍。由于在数量占有优势,所以能够保证我们在其他洋行的轮船全都航行的时候,我们始终会有一艘停泊在码头上,用来满足客户随时配货的需求。这种通过规模形成的优势,是那些仅仅拥有一、两艘轮船的对手们完全不具备的。”
“我支持金能亨先生的提议。”听了金能亨的阐述,福士第一个举手赞同,“他是一位杰出的商业天才。”
“金能亨先生,我不得不提醒您……”许久一言不发的总买办兼华人董事陈煦元字斟句酌地说,“这样的降价——是屠杀。”
金能亨不置可否地一笑,随后严肃地说:“陈先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我也是为了更好地保障公司里华人股东的利益,才被迫这样做的。”
说完,他再次提高声调:“我们的目的是要打痛宝顺,震慑怡和,把琼记赶出长江。中国人有一句话,‘老虎的屁股摸不得’。我要让他们知道,老虎的屁股虽然可以摸,但一定要付出代价——惨痛的代价!”
房间里稍稍静默了一会儿,随即传来一阵轰然大笑的声音。陈煦元望着在坐的诸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日期:2012-09-11 14:37:32
(五)
李鸿章一年之中的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天津,只有冬天的两、三个月是在保定的直隶总督府度过的。
到了“知天命”年纪,意气风发和从容倜傥在他的身上已隐而不现,代之而来的却是在庄重沉稳之中透着一种不怒自威的锋芒。此刻,他正在花园之中神情悠然,心无旁鹜地看着自己的亲兵头目赵立志舞刀。
盛宣怀——李鸿章的亲信幕僚。手里拿着一叠报纸,步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见李鸿章在看舞刀,便放缓了脚步,伫足在他身边,一同观看。
李鸿章似乎没有发觉盛宣怀,依然饶有兴致地怡然自顾。
刀锋在阳光下的照射下发出夺目的光芒,隐隐之中透出一股逼人的杀气。赵立志的动作大开大阖,如行云流水,没有半点凝阻窒碍。须臾之间,一套六合刀法已练完,赵立志收式站定,呼吸自然,没有半点疲累之态。
“好!”盛宣怀高声喝采。
“你的刀法真是越来越纯熟了。”李鸿章哈哈一笑,“去府库领赏!”
“谢中堂大人!”赵立志收刀入鞘,躬身拜谢之后便退了下去。
李鸿章转过身,对盛宣怀微微一笑:“我这身子骨虽说是越来越不中用了,可常看他们比划比划,也能多提醒一下自己,是从鞍马上过来的人,不要忘了居安思危。”
盛宣怀说:“孔夫子说,‘君子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乱,是以身安而国家可保也。’中堂身居庙堂之高,雄视四海之远,犹能不忘圣人之遗风,不免让卑职顿生高山仰止之感。”
“我哪里敢和圣人相提并论,只不过尽己之力做一些该做的事罢了。”
两人边说边走入内堂,李鸿章意味深长地说:“杏荪⑻,人们常说‘做大官,办大事’,似乎只有先做了大官才能办得了大事。我们不妨反过来看,一个人若先办成大事,自然也就可以做得大官。其中的道理,你以后会慢慢体会到的。”言毕,拿起书案上的一块方巾,一边擦手一边示意盛宣怀坐下说话。
盛宣怀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便躬身道:“中堂教诲,卑职必当永铭于心。”
李鸿章在太师椅上坐定,继续说:“可这话又说回来了,庙堂之高,何其危哉!其实,哪个不想置身世外,做一只闲云孤鹤,终老山林。”
“话虽如此……可树欲静而风不止。”盛宣怀也坐下来,把手里的那叠报纸放在桌上说,“宋晋奏请裁停福州船政局和江南制造局的事,不知怎么让报馆知道了,上海的各大报纸都都纷纷登了出来。一时间,有关中国是否应该继续制造轮船的争议,遍及了整个上海,现在这事儿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
“挑有用的念来听听。”李鸿章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盛宣怀挑出一张《上海新报》,念道:“《荒谬的论调》:‘轮船,是一个国家和民族从野蛮走向文明的标志,为节省经费而停止造船,这是一个多么荒诞不堪的论调……’”
日期:2012-09-11 14:39:06
李鸿章摆了摆手,盛宣怀又挑出一张报纸,读道:“停造轮船,固然有损于一个国家的体面,但制造轮船也不能代表一个国家的实力。因为轮船和国家之间,本来就没有逻辑上的必然联系……”
“胡说。”李鸿章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盛宣怀又拿起一份《申报》:“《论中国轮船进止大略》:‘轮船者,得其道则转败为功,失其道则虽利亦害。何谓得其道?无他,但改官造为商造一言而已。只因官若停造,则厂基、机器之费无可补,人工匠役之身无所靠。若以招商接任之,则前之所费皆可收回,工役之人亦无失业之叹……’。”
“这篇文章还有那么点意思。”李鸿章缓缓睁开双眼。
盛宣怀听李鸿章这么一说,便把报纸递了过去,李鸿章接过报纸,眯着眼睛一边看,一边缓缓地说:“现在外面动静闹的大,地方督抚的动静也不小。何璟支持宋晋的提议,文煜这只老狐狸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左宗棠和沈葆桢则坚决反对,力谏皇上造船停不得,闽、沪二局更撤不得。现在是针锋相对,面对面顶上了,朝廷也是举棋不定,没个主意。”
盛宣怀不失时机地说:“朝廷现在……最想知道的是中堂的意思。”
李鸿章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微微晃了晃手中的报纸:“这‘变官造为商造’的提法,还颇有些独到之处……”
盛宣怀注视着李鸿章,静静地待着下文。
李鸿章放下报纸,起身走到自己的书案前,拿起自己的水烟袋吸了一口说:“宋晋的论调有三:一是徒费国币以百万计;二是朝廷与洋人早经议和,再造兵船必会引起他们猜疑;三是我们自制的兵船即便与西方列强交战,也占不得上风……”
李鸿章缓缓坐下:“士大夫囿于章句之学,而不知我国实处于三千年未有之变局。自强之道,在于师其所能,夺其所恃。若我真能深通其法,愈学愈精,愈推愈广,又焉知百数十年后不能攘夷而自立?”
李鸿章又吸了一口烟,重重地吐了出去:“怕引起洋人的猜忌?笑话!日本,弹丸小国,近来与西洋通商,开设铁厂,制造轮船,推广使用西方火器,难道他们是存了一个谋图西方列强之心?不过是为了自保而已。日本为求自保,反而逼视中国,我们难道就不能为自保而亡羊补牢,未雨绸缪?没事的时候,嗤笑西洋利器为奇技淫巧,以为不必学;一旦有事,则惊叹外国利器为变怪神奇,以为不能学。这些人是不知道,洋人视兵轮火器为身心性命之学已数百年矣!”
盛宣怀略微思忖了一下:“我们兴办洋务本来就没有驰骋域外之意,不过就是想守疆土,保和局。退而言之,纵然我们现在所造的兵船打不赢西洋各国,但自保尚且有余,而洋人也会因此不敢轻举妄动。如果因为我们的船没有他们的坚,炮没有他们的利,而放弃了制造,就更会被他们轻视,一旦出了事,就只能拱手听命了。”
李鸿章点点头,轻喟道:“再说了,他宋晋是什么人?翁同龢的一丘之貉罢了。”
日期:2012-09-11 14:40:49
盛宣怀似乎听懂了李鸿章的弦外之音,但沉默着没有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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