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强者,人畏我,我不畏人——商父》
第14节作者:
不在此山 “啊?”周馥接过函件惊叹,“竟有这样的事?”
李鸿章紧锁着眉头,默然不语。
周馥放下函件说:“罗老尚书不是说,他可以把这笔款子暂且扣留一些时日,让中堂您火速筹划应对之策吗?”
李鸿章凄然一笑:“看来……我们提请的海防计划要落空了。”
周馥颇有些不甘心地说:“沿海防务是中堂为我大清所谋划的未雨绸缪,防微杜渐之举,难道您真的就不打算争上一争?”
李鸿章叹了一口气:“在朝廷的眼里,就是这个未雨绸缪才显得不那么重要。西征是迫在眉睫,而沿海并没出什么乱子,争也是白争。”
周馥想了想说:“‘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不谋万事者,不足谋一时。’若真等到出了事,再行谋划恐怕便要错失良机呀。”
李鸿章在堂中来回走了几步,停下脚步对周馥说:“理是这个理,可究竟有几人能看破其中的玄机,不被一叶所障目?况且,朝廷现在就那么些银子,顾了头就顾不了尾。这件事我看暂且算了。”
“可是……”周馥还想说什么,而李鸿章的目光就在这一瞬间变得异常犀利:“兰溪⑼,古人云,‘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不争而争,方为至高之境界……现在还没到该争的时候。”
“不争而争?”周馥默默地思忖着李鸿章话中的含意。
(9)周馥,号兰溪。
日期:2012-09-15 09:25:19
(五)
旗昌的跌价竞争策略获得了空前的成功。
怡和被逼出长江,不再继续经营这条无利可图的航线,而是把轮船移往香港至上海间的沿海航线。
宝顺则没有这么幸运,小颠地的确为他的高傲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旗昌并没有因为宝顺把运价降到1两而被挤出长江。相反,宝顺却因为与旗昌竞价而产生了巨大的财务赤字。与此同时,来自伦敦的金融危机也让他陷入了巨额的债务泥沼而无法自拔。虽经过奋力挣扎,却始终没能逃脱破产的命运。
至此,旗昌终于得偿所愿——称霸长江。
徐润也因此离开了宝顺,重新把精力投入到自己经营的茶庄上。
一个万里无云的清晨,宝源祥茶栈里,徐润正在后院库房和几个伙计一起查验刚刚购进的春茶。
一个年青伙计从前面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地来到他的面前停下脚步:“东家,前面有个洋人找你,我已经把他请到了会客堂。”
“洋人?”
年青伙计点点头:“他说自己叫什么……叫什么……哎,洋名字我也学不上来,您还是亲自过去看看吧。”
徐润跟着伙计来到会客室的门外,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原来是旗昌洋行的新一届总经理——福士。
福士一见徐润忙起身迎上前,用西方的礼节,友好地伸出手说:“徐先生,能见到您实在太高兴了。”
徐润也伸出手和对方握在一起:“福士先生大驾光临,也是敝号的荣幸。”
徐润请福士落坐,伙计给他沏上茶,重又把福士的茶杯里注上新水。
“我听说您已经离开了宝顺?”
徐润淡淡一笑:“您的消息可真灵通。”
福士也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我的来意即使不说,相信您也能猜到。”
徐润说:“如果是关于轮船的事,恐怕会让您失望。”
“Why?”福士甚为不解地问,“您为宝顺服务了十六年,学习了大量的商务知识并具备航运业的资深经历,那为什么不可以把这些带到旗昌来。旗昌会给您更好待遇,会为您提供更加广阔的事业空间。”
徐润缓缓地喝了一口茶:“您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福士说:“无论真话假话,只要是出自您的口中,我都愿意洗耳恭听。”
“咸丰九年的时候,有一艘新式轮船名叫‘福建号’,专走福州、上海两埠,船长是个英国人,名叫巴剪。恰逢橄榄、福橘上市,此人便购进橄榄24桶,福橘50桶,到上海出售,结果供不应求,获利两三倍之多。您知道这是为什么?”徐润顿了顿,“主要是因为轮船速度快,能让货物保持新鲜,而且这些水果都深合时令,所以深得人们的青睐。”
福士目不转睛地盯着徐润,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
日期:2012-09-15 15:05:48
徐润又喝了一口茶,继续说:“谁曾想,巴剪见有利可图,竟然又大量购进福橘、橄榄各3千桶,依然运来上海贩卖,结果因货物太多,销路顿减,居然积压了五个礼拜之久,以致鲜货大半霉烂,结果大亏其本。您说,同样的货,由同样的人来出售,为什么两次的结果却大相径庭?”
福士耸了耸肩:“是贪婪害了他。”
“这个故事还说明了一个道理:物广而荒。”徐润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所以,我现在只想一心经营好茶庄和茶栈的生意。”
“我想这是徐先生的假话吧?”福士睿智地眨了一下眼睛。
徐润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福士先生是喜欢以德服人,还是以力服人?”
福士愣了一下问:“只要能达成目的,至于使用什么手段……我想,这并不是重点。”
徐润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以德服人者,谓之王道;以力服人者,谓之霸道。你我之间的这个‘道’不同,若强扭在一起,只会留下更多的遗憾。”
“我不大明白您的意思。”福士似乎明白了什么,但还有些不确定,“您是说……我们太霸道了吗?”
“旗昌依仗雄厚的资本,把运费调到一个让其他同行都无法承受的程度,有的甚至还被逼得破产。请问福士先生,这是以力服人还是以德服人?”
福士不以为然地说:“这是正当的商业竞争,你要是不遵守这个游戏规则,大可以不来参加这场游戏。我认为,这跟道德是毫不相关的两个范畴。”
“我却认为‘商人’这两个字本身就代表一种道德。”徐润铿锵有气地说,“中国文化讲究‘和’。《中庸》讲‘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中国商人向来强调以和为贵,和气生财。而旗昌从上到下,都在强调一个‘争’字。福士先生,这就是我刚才所说的,我们之间的‘道’不同。”
福士的脸上自然地浮现出一股倨傲之态:“请您原谅我的坦率,到目前为止,我一直认为,我们的‘道’是正确的。因为我看到的结果是宝顺破产,怡和退出了长江。”
日期:2012-09-15 15:11:21
“‘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灭秦者,秦也,非天下也。’”徐润淡然一笑。
“您说什么?”
徐润想了想,故意解释道:“将来毁灭旗昌的,不是别人,而恰恰就是旗昌自己。”
“我没明白您的意思。”
徐润只是淡淡地说:“到时候你自然就会明白。”
福士不想因为和徐润的观点不同而把气氛弄僵,便故意故岔开了话题:“徐先生,您应该到旗昌来。请听清,是‘您应该’,而不是‘我希望’。相信您加入旗昌之后,就会对他的‘道’有另外一种理解。”
徐润放下茶杯:“竹老德高望重,他完全可以胜任贵行总买办的一职,您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福士一听徐润提到陈煦元,颇为不屑地说:“陈竹坪的周围都是一些可爱的废物,他们除了诚实可靠之外,没有其他值得称道的地方。”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