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强者,人畏我,我不畏人——商父》
第53节

作者: 不在此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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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光墉微微一笑说:“把‘年’改成‘月’。”
  席正甫不由深吸了一口气,以他的精明马上就窥探到了其中的奥妙:把年息1分改成月息1分,一年12个月,这样一来,年息就凭空多出2厘,从而变成了1分2厘。以500万的贷款额度而言,仅这一个小小的改动,就让大清国多付出了10万两利息。

  席正甫立刻说:“晚辈明白。请您放心,我回去便和嘉谟伦先生商议一稳妥之法,确保无任何纰漏。”
  胡光墉点点头,意味深长地说:“素贵为此事忙前跑后,我无以为报。这其中也有素贵的一份。”
  席正甫急忙起身说:“这是晚辈的份内之事,汇丰也会按约定不至亏待于我。雪公需要打点的关口还多着哩,您有这个心,晚辈便已感激不尽了。”
  “那怎么行?”胡光墉淡淡一笑说,“钱财这东西你说怪不怪?钱聚则人散,钱散则人聚。我就想要个人气,大家在一起多热闹。”
  席正甫想了想说:“那就待事成之后,晚辈唯雪公之命是从。”
  胡光墉的目光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哈哈一笑说:“这就对了。以后我需要你们这些后生帮衬的日子还长着呢。”

  ……
  日期:2012-11-05 09:35:41
  英租界的跑马场里人声鼎沸。人们的心情仿佛也跟着赛马的脚步一起跃动不止,奔腾不息。
  福士一改往日的温文尔雅,站在看台上,对着跑在最前面的1号黑色赛马,用力地高喊着:“快跑!‘飓风’,我的宝贝,快……”
  坐在一旁的瑞生洋行经理卜加士达一言不发地注视着整个赛场,间或盯着3号赛马看上一眼。

  “老朋友,你猜今天比赛的结果会怎么样?”福士喊得有点累了,重又坐下来问卜加士达。
  卜加士达说:“我买了3号赢。”
  “天呐!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福士自以为是地说,“你别忘了,‘飓风’可是久经沙场的长胜将军。3号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一匹小马驹。”
  卜加士达淡淡地笑笑说:“过去能赢,并不意味着永远都能赢。‘飓风’虽然有优势,但要想保持住这个优势并不容易。”
  “你没看到‘飓风’还跟以前一样健壮吗?”
  “这要全盘来考量,马匹自身状况只是其中的一个方面。其他的还包括它的对手、驾驭它的骑师等等。”

  福士眨了眨眼:“我怎么觉得你话中有话。”
  卜加士达的手蓦然指向赛场之中:“快看,3号要超越‘飓风’了。”
  福士闻声望去,只见3号赛马不知从哪来了一股力量,越跑越快。从原本排在第四的位置,竟然超过了跑在它前面的两匹马,现在已经同“飓风”并驾齐驱了。
  福士见此情形,迫不急待地又站起身高喊:“快呀‘飓风’,加油,快……”
  两匹马只相持了一会儿,就在离终点不到二十米的时候,3号一鼓作气,奋力超过“飓风”,取得了第一名。看台下顿时响起了一片雷鸣般的掌声与欢呼声。

  “见鬼。”福士懊恼地挥了一下手,“真该死!”
  卜加士达哈哈一笑:“怎么了,不就是一场比赛吗?你押了多少,我用赢的钱赔给你。”
  福士颓然摇了摇头,坐下说:“我现在面临的状况很糟糕。”
  卜加士达一愣:“你……指什么?”
  “我是说旗昌。”福士再次望向场中,取得胜利的赛马被鲜花和掌声包围在其中,年轻的骑师微笑着向众人挥手致意。

  卜加士达问:“没办法补救吗?”
  福士摇了摇头,叹道:“本来我还想做最后的努力。但从今天比赛的结果来看,一切都是天意……”
  卜加士达摊开双手说:“真是莫名其妙,你怎么把旗昌跟这场比赛扯到一起去了。”
  福士说:“你刚才的话,让我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事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
  “有吗?”卜加士达苦笑了一下,“我发现你有点像中国人了——开始变的相信命运了。”

  福士凄然一笑说:“来中国这么久,别人都叫我‘中国通’。直到现在我才发现,其实我一点也不了解中国人。”
  卜加士达不解地问:“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福士拍了拍卜加士达的肩膀说:“过几天我会告诉你的。”
  说完之后,福士一把抓过座位上的上衣,往肩膀上随意一搭,起身朝看台外走去。
  日期:2012-11-06 08:28:22
  (十八)

  招商局里,徐润正在同唐廷枢、盛宣怀、朱其昂三人叙述着庭审的结果。等他说完之后,唐廷枢沉思了片刻说:“约翰逊如此狡辩,其意在妄图翻案,咱们一定要多加小心。”
  徐润重重地“哼”了一声:“理直在我。我直彼曲,我到要看看他如何翻案?”
  盛宣怀说:“雨之说得不错,冯道的处置也颇为妥当,‘澳顺号’既已被扣留,就不怕布朗不出来。”
  徐润说:“事到最后,他们若真的执意不顾天理,妄图抵赖,咱们便卖了他的‘澳顺号’,作为我罹难同胞的赔偿之资。”
  朱其昂一副事不关已的模样,始终默然地坐在一旁,居然打起了瞌睡。
  唐廷枢面带忧虑地说:“出了这么大的事,赔付之资我并不太担心。只是,蒙难之人皆是一家之主,顶梁之柱,他们这一去,往后一家老小的生计又靠什么维持?”

  “死者已逝,其如生者为难何!”徐润长叹道,“朝廷既无海难的规章典例可遵,局内又无相关范例可循,这事确实难办。”
  盛宣怀紧锁着眉头,想了想说:“难属共有几家?”
  徐润回答:“24家。”
  盛宣怀说:“我到有个变通之法,不知是否可行?”
  唐廷枢、徐润的眼睛不由一亮,齐声说:“快说说。”
  盛宣怀说:“不管我与怡和之间的官司如何,诸君之所以蒙难,皆因搭载我局轮船而起。怎么说,我们也难辞其咎。我想先从局中筹措部分银两,以每家50两计,先行发放。一俟官司有了结果,再另行赔付。”
  徐润点头说:“杏荪想得甚为周全。官司何时完结尚未可知,总不能等对方把钱赔给了我们,我们再转恤难属,这于情于理都不合呀。”

  “就这么办。”唐廷枢也点头表示同意。
  盛宣怀继续说:“还有,这50两总有花完的一天,当务之急是要琢磨出个一劳永逸之法。”
  朱其昂一听到有关钱的事,瞌睡也不打了,揉了揉眼睛,坐直了身子。
  徐润说:“我们可以把相关的补偿办法,写进此次设立的保险招商局的章程之中,以后就有章可循了。”
  唐廷枢说:“这个章程一定要写,可对于此次事故来说,却是远水不解近渴。”

  徐润听唐廷枢这样一说,便立刻领会了盛宣怀的意思:“杏荪有何高见?”
  盛宣怀说:“雨之刚才说,我大清无海难规章可循,因此抚恤难属便是一大难题。但朝廷却有因公差遣而遇难之储例。即‘凡遇因公差遣死事者,查照阵亡之诸例以恤’。如此一来,我们不就有例可依了吗?”
  “对呀!”唐廷枢喃喃地说。
  徐润更是由衷钦佩:“杏荪的头脑就是敏捷活络,让人想不钦佩都不成。”
  盛宣怀低头快速盘算了一下,继续说:“我想即刻便赶赴天津,禀请中堂,于商局运漕收入之内,每年拨银2000两,24家难属每户分给100两,共以10年为期,资以抚恤,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唐廷枢刚要说话,坐在一旁许久没出声的朱其昂蓦然说:“我不赞成。”

  三人一听,都把目光望向他。
  “杏荪呐,不是当哥哥的有意和你唱反调。”朱其昂语重心长地对盛宣怀说,“每家50两已经不少了,哥哥我一年的薪俸也不过如此。再者,因公殉难之说我不反对,可从局里拨银是否不太妥当?”
  盛宣怀解释道:“三哥,朝廷经费拮据您应该清楚。若指望朝廷拨发恤银,则因公殉难之说必不能被允。若是如此,难属又如何受益?我们方才所论,不就成了纸上空谈。”
  朱其昂脸色一沉:“局中之资财与你个人无关,你自然毫不吝惜。说句难听的话,你这样做,不过是为了博取善名,慷他人之慨罢了。”
  盛宣怀不由也急了,冷冷地顶撞道:“局中资财怎会与我无关?三哥别忘了,我也是股东。若说有所求,三哥还真说对了。不过宣怀求的不是名,而是求个‘安心’。”
  朱其昂被顶撞得脸一阵红,一阵白,他“腾”地站起身说:“那你就是说我为富不仁喽?”

  “云甫兄,杏荪,你们先别吵了。咱们听听景星的。”徐润急忙过来劝阻,把朱其昂重又按在座位上。
  “‘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塞,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则财恒足矣。’”唐廷枢略作沉吟,“我看不如这样,诸位既然都是局中股东,我们不妨举手表决:少数服从多数。”
  言毕,唐廷枢继续说:“同意杏荪刚才提议的请举手。”
  徐润先举起了手,盛宣怀说:“我弃权。”
  唐廷枢看了一眼朱其昂,然后自己已举起手,平静地说:“云甫兄,你都看到了?”

  朱其昂见状,站起身闷“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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