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五道口D22酒吧门口,我已经抽着烟和人聊天。今天的乐队很多,但每个人心里都惦记着joyside,年轻帮的小伙子在门口晃来晃去。我花掉最后的钱买了门票和扎啤,挤过人群来到二楼。小河正在演出,据说他现在很牛比,而我只听过他的歌从未看过他的现场。当小河发出第一个声音的时候,我觉得他是牛比的,虽然听不清楚他唱的是什么,仅仅是他唱歌的样子就够了。舞台上只有小河和他的吉他。小河双唇紧紧贴着话筒喃喃而声,我听到的只是一些混沌的音调,也许根本就不是什么语言。酒吧没剩下多少的人,大家在门口喝酒把妹聊天,民谣根本不适合这个燥眠夜。
joyside登台的时候,D22迅速挤满了人。我下楼经过舞台侧面的通道时,看到年轻帮帮主小懦无所事事地站在那儿。眼神和星野一样无法辨认。噢,这个孤独的家伙,也许这正是他想要的。但更多的人需要热烈地pogo和张牙舞爪的脸。我当然和大多数一样,喜欢舞池的冲动。
我还记得,那年大一在武汉第一次看joyside演出的情形。那是九月末一个微凉且悸动的夜。我在该死的军训结束后迅速洗澡吃饭,冲出校门跳上公共汽车。当我到达阅马场WEST吧时奇妙的事情才刚刚开始。由于一些不为人知,可能卑鄙至极的原因,WEST吧临时取消了这次演出。演出的组织者只好临时换了个地方,那是个专供中年人寻欢作乐的大舞厅,而此刻他们还霸占着场地。于是年轻的人们在舞厅门口等待他们滚蛋。人不多,但个个胸中都藏着把刀子。我谁都不认识,一个人蹲在门口喝啤酒,乐队主唱边远坐在我旁边,和我一样按奈着心等待。
进入场地的时候所有人都惊了,那是一个多他妈美妙的地方!巨大无比的舞池和古旧的装饰闪耀着八十年代的光辉。演出在凌晨结束后,我拖着疲惫的身体从阅马场徒步走到亚贸商场,当然是为了节省打的的钱。最后在一家医院的候诊室熬到天亮,因为当时我还没学会如何翻过宿舍的墙。
此刻在D22当我看到那么多年轻帮的人时却放肆不起来了,我已无法打开自己。joyside依然是绝B好的,我喜欢看边远在舞台上乱扭和他衬衫上的小别针。下一个乐队登台的时候,我拎着啤酒出来,看见帮主小懦在凉风中摇摆不定,他一定是喝大了。 “散了吧,散了吧,这是最后一次。”他是要解散年轻帮吗,从他的小皮娄子上我看不出丝毫端倪。但还是有人拿起了相机,在边远从厕所走过来瞬间,闪光灯迷糊了十几双眼睛。joyside年轻帮留下唯一的合影。
第二天晚上,我去赴另一个饭局,上海的点蓝过来北京玩,约我和她的朋友们一起吃饭。我坐上公共汽车在暮色阑珊时分赶到后海附近的一个小胡同。那些冷清的小街已昭示出北京冬天的冷漠。
点蓝的朋友小贝一脸俏皮躺在床上,肚子里的孩子可能在两个星期内出生。这间胡同深处的大瓦房有着迷人的天窗。时间正好,我们瞎扯了几句,打车到了在南锣鼓巷小贝的咖啡店。店里只有有两个对着电脑专心打游戏的人,我坐在沙发上翻杂志,但一个字也没能通过大脑,我闯入了别人的生活,窘迫的气氛压抑着我,这是我毫不熟悉的圈子。
天完全黑下来,全店里的人一起去吃饭,往中戏“食堂”的路上,我看到一个很像阿一的姑娘在路边买水果,但我没有叫她,虽然她的名字很好听。
在锣鼓洞天二楼的包间里,我点了玉米饼,因为菜谱上它的样子最好看。等上来时,它同样好吃。我们一共六个人,三个姑娘以前是在广院学编剧的,现在做着于此毫不相干的事情。还有两个小伙,年轻的广告导演和已然小有名气的演员。演员说起自己和某某明星对戏的故事,语气平静却掩饰不住那一丝得意。我知道,如果换做我,可能比他更自负。然而这对我来说是一个沉闷的饭局,尽管他们说了很多,八卦笑话自嘲感叹和传奇。但我没插进一句,我一无所有一明不文,在这里我只是个小混混,或者在北京,我都是个小混混。而作为一个小混混是没有选择的权利的。与其如此,不如收拾行李上路。饭局结束时,我已打定主意离开北京。
我要做的最后一件事,是让那个好心的杂志主编把下个月才登出来的稿件的稿费预支给我,我打电话给他,在这个适合做各种运动的柔软夜里,他以最初联系我时的态度同意了我的要求,念在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孩份儿上,答应第二天一早就通知财务把稿费转到我的账户。我爱死那个老愤青了。于是我收拾行李,把全部家当塞进衰老不堪的帆布袋。躺下,等待黎明上路。
日期:2011-5-31 21:35:00
三
初冬的阳光打在我单薄的身体上,尤其是右手高高竖起的大拇指。在京石高速公路入口,却没有车因我而停下,我想搭顺风车的愿望在风中摇曳了一个上午后湮灭。于是我不再犹豫,立刻奔往北京西站。花了十分钟就搞到一张去石家庄的车票,但我没有买全程,只花了几块钱。按照我的计划这将是一次漫长的旅程,而我只有刚得到的不足一千块钱稿费,所以要想尽办法节省,搭免费火车是方式之一。
走出售票厅,我看到站前广场随地而坐的民工。可怜的人们啊,我知道今晚你们将睡在冷风游曳的广场上,并且会被午夜零点以后十分钟一次的报警吵得不得安眠。
时间到了,我走上上火车,找到一个舒适的座位,当火车缓缓驶出时,我看到站台逼仄缝隙里北京有些醉人的天空,但是,拜拜。
车厢里很宽敞,窗外是田野荒凉的景色,秸秆堆像个巨无霸汉堡带着失落的表情一闪而过。我打定主意要睡上一觉,但尝试了各种姿势也没能抵得过座位的硬度。我觉得整个世纪都过去了,可依旧没有睡意。尤其是看到路旁的一块广告牌,上面写着“北京XX区蔬菜基地”,我彻底对这列火车失去信心。
天色将晚时,火车进入一片灰色地带,无论公路树木田地都带着一层忧愁的土灰。轨道旁边公路延伸的方向路灯明亮,在更远的地方闪烁着大片的光明。我知道,石家庄就要到了。这座北方从未闪耀过的城市正在召唤我,和那幽蓝的天空一样,它之于我是同样的神秘。石家庄石家庄我多想此刻就能进入你的身体。
在下车之前,我得考虑如何走出火车站检票口,因为我没有买全程车票。问题似乎也不大,石家庄年轻的“朋克诗人”呆呆已经拿了两张站台票在火车轨道旁等着我了。我们怀着忐忑的心混迹在出站的人流里,并且和身旁一个出站的旅客商定好,说我们是来接他的。但妈的,我完全白费心计,因为压根没有人打算要检我的票,多好的铁路姑娘!
第一眼看清这个城市时并没有太大的惊喜,毫无个性的街道和大楼,杂乱的人群。不去管它,我不需要这些。
呆呆帮我提着行李,他下颚的唇钉在迷一样的街灯下异常醒目。当我跨进公交车时听到怪异的问候声“朋克您好,上车请往里走……”。
“我操,他说朋克您好,你听到没有,石家庄太牛B了。”我惊奇地对旁边的唇钉说。
“是吗?你听错了吧。”呆呆一脸无辜,仿佛他不承认自己是个朋克,仅仅是个乘客。
在呆呆租来的公寓楼下的小饭馆里,我们要了两份炒饼,虽然我很多次在菜谱上看到这个名字,但今天还是第一次吃。而且我也不觉得把大饼切碎了炒着吃有什么别样的滋味。当然有啤酒,地道的石家庄本地啤酒“嘉禾”。呆呆说自己每天吃一顿饭,炒饼。我看他的确比几个月前见面时瘦多了。原来不是被学校压榨的,而是炒饼给吃的。呆呆在石家庄郊区一所土里土气的大学读编导,偶尔去上课,因为住的地方离学校太远了。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