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房子在一个惨淡小区靠近马路一栋楼的顶层,我们必须抹黑穿过无数垃圾和堆满煤球的楼道。但三百块的价格的确够便宜。如果在北京只有住地下室的份了。我们上楼丢下行李,还没来得及坐下休息,呆呆就告诉我要去楼下等个朋友,那哥们的房子到期了,等会要搬进这里空着的房间。于是我们蹲在小区门口的铁栅栏外,等闹闹和他的妞以及他们的全部家当。
“那小子18岁,学纹身的,和女朋友开了个服装店,但生意不好,即将倒闭。”
我抽着闷烟,“白石”的味道穿过喉咙,辣得不行,对呆呆的话充耳不闻。
闹闹的搬家卡车在我们等待濒临绝望的时候出现,虽然只是很小的箱式货车,但内容相当丰富。没有过多的言语,像《放逐》里的搬家情节,只是时间背景不同。
那间空着的房间背阳,窗户封死。这是明智的,因为窗户上没有玻璃,石家庄冬天寒风呼啸的夜晚,让人法消受。“妈的,还是明天再收拾吧,今天你们先把床放在我屋里,那边暖和。”呆呆终于放话了。
“来吧,兄弟,庆祝一下。”闹闹招呼着我们去了同一家饭馆,吃炒饼。
“现在我们还有27块钱,明天把帐要回来就有差不多两百。”闹闹的女朋友菲菲无比淡定把他们的现状讲给我们听。看来这样的事情常常发生,颠沛流离,居无定所。
“嘿,哥哥,你可救了我一命,我需要这玩意儿。”闹闹把我给他倒满杯的啤酒一饮而尽裂开嘴笑了笑。
炒饼结束后我们去大街上溜达,“好吧,朋克躁动城市,朋克躁动石家庄。”闹闹年轻精瘦的身体在夜色中飘忽不定。“welcome to S-H-I-J-I-A-Z-H-A-N-G.”这是他对我的问候。
“我们去偷自行车吧?”闹闹建议。
“怎么搞?”我这门技术很感兴趣。
“操,十几秒的事情,知道吗你,我偷过的自行车不下两百辆。”
“是的,他干这个很在行,轻而易举的事情。”菲菲轻描淡写地补充。
“嘿,看这个,哥哥。”说着闹闹从怀里掏出一根可以伸缩的铁棍,毫无征兆的就在马路上舞动起来,“everyday is fucking holiday.”闹闹吼着。
“弄来了也没地方放,我那个小区的贼多了去了,放在院子里的自行车第二天早上准没了。整个汽车还行。”
“汽车我没弄过,要不现在去试试?”
大家不解地盯着闹闹,而他却唱的更欢了,怕是今晚一定要把他妈的石家庄给躁动了。但问题是我们其他人都困了,立刻回去睡觉成了我们今晚唯一达成的协议。
日期:2011-6-1 20:16:00
早上醒来的时候,我感觉出石家庄至少是温暖的,阳光在呆呆的床头停留,却给不了闹闹温暖。但无关紧要,他们已经起床闪人了,可能去要该死的帐了。
我和呆呆就在床上一直赖着,直到中午。但下午有一堂非常重要的课,这是呆呆的原话。后来我知道,是体育课的羽毛球考试。
呆呆很快洗完脸然后对着镜子折腾,我以为他在戴隐形眼睛之类的东西,可奇怪他手上拿着把睫毛刷——他在画黑眼圈。哦,上帝,David Bowie 。
我们出门,吃了炒饼,坐上开往呆呆学校的公交车。汽车在通往郊区的路上飞扬跋扈,扑面而来的尘土穿透车窗犹如唐山的煤渣。刚下了车,呆呆突然跑了起来。
“时间不够了,兄弟,要迟到。”他对我说完拔腿就跑,我只好跟在他后面一路狂奔。大概有十分钟,我累得不行。我很长时间都没有突如其来如此嚣张地跑步了,尤其是尘土四溅的马路让我吃尽苦头。我们飞过三鹿牛奶破了吧唧的厂房,飞过一个无比滑稽的门楼或者牌坊,终于飞到学校门口。门卫没查我的学生证,就放我进去。学校里头尽是新盖样貌木讷的教学楼,突兀地立在太阳下,和周围破烂不堪的村庄形成鲜明的对比。有门卫好,因为据说这附近流氓很多。
那堂羽毛球课乏味致极,我等不及呆呆下课就一个人先走了,因为我已经约好要去见个人,此人在石家庄著名的摇滚杂志做编辑,我曾经给他们杂志写过稿,很想去他们编辑部看看,顺便蹭个饭什么的。
我独自一人深入虎穴,由于杂志社隐藏太深,我不得不给刘楚打了几个电话才找到他们编辑部。但令我惊奇的是他们办公室竟然如此安排,简直不能把这杂志在摇滚圈中的声誉和它雪白没有海报的墙壁,简单的办公设施以及白领一样呆滞的编辑联系在一起。我走进办公室的时候里面的人都对着电脑,分为打游戏的和不打游戏的。没有热烈,没有音乐。
我和刘楚打了招呼就被安排到一个角落里看杂志,幸亏冬天的夜来得及时,不到六点天就暗下来。有人提议下班吧。大家齐声说好,顿时人走掉大半,只剩下陪我们吃饭的。
我,刘楚加上一个美编一个网编骑自行车到了个他们常去的饭店。我手里还拿着刘楚送我的新一期杂志,是他自己掏腰包从后勤买来的。杂志里有我的照片,是半年以前在我武汉的学校宿舍的外墙旁照的,照片里我表情呆滞,背后的墙上喷着“摇滚万岁”之类的SB标语。
菜一道道开始摆在桌子上,但他们并没有停止扯淡,并且不让我插嘴。我终于按奈不住提起筷子要夹菜,却感觉出万道鄙视的目光刺向我。我抬头,发现他们三人停止了说话,同时看着我,就好比我是那个扼杀摇滚于摇篮之中的该死家伙。
“恩,我们用公筷吧,谁想吃什么就用它夹到自己盘子里,这样比较卫生。”其中一人佯装很和善地对我说。这是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可能我看上去像个麻风病人。
不管怎样我还是接受了他们的要求,为了肚子,我宁愿夹菜的速度低于他们。然后他们继续刚才中断的谈话,我听他们说现在对自己的生活不满,对社长不满,对工资不满。没有关于摇滚乐的只言片语,我以为,做这种杂志的人至少和别的的白领不一样吧。
在他们买单打包时,我瞥向窗外,街灯明亮的马路上有很少的汽车经过,更远的地方是黑暗从天空曼延出来的地方,唯一的一颗星星挂在那里,不想回家,没有方向。当我们离开的时候,饭店门厅的电视正在放一部很老的美国歌舞片,我跨出店门时,蹦出一句奇妙的台词“今晚就是开始,一个年轻的美国姑娘”。
回到呆呆家,我头痛得厉害,他们给我喝的啤酒是什么牌子的?呆呆还没回来,闹闹和菲菲在收拾房间,一架小型纹身机被随意放在房间角落。我想起被遗忘了许久的念头,于是问闹闹现在可否方便给我做个小纹身,闹闹爽快地答应了。我们立刻下楼去附近的文印店,先把我要纹的字符用打印机打印出来,然后我们回去,闹闹拿出他的神奇药水,涂在印成反相的字母上,在我手腕上找到合适的位置,把刚才涂过药水的字母对准轻轻一按,“all we need is love”黑色墨迹就印在我手腕上了。
“你纹这个什么意思?”
“是甲克虫乐队的一首歌,我改了其中一个单词,明年恰好是这歌诞生四十周年,而我想刚好在手腕上一圈,像个手链。”
“恩,有意思。”闹闹押了口我刚才下楼顺便买的啤酒,“我没麻丨醉丨药,但也不疼,我觉得你能受的了,而且有些人还特享受被针头刺的感觉呢。”
“那你就来吧。”
我和闹闹相对而坐,他把机器插上电,把机械臂搬到我手腕上方,还没问我要什么颜色就开始走针,我明白过来的时候第一个字母已经成黑色的了。
“诶,老弟,我不要黑色,我要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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